树柯杈

小陈

<p class="ql-block">  树柯杈是啥?</p><p class="ql-block"> 小曲儿里说:杨嘎嘎叶,水里漂,谁和姐姐一般高,姐姐骑着大红马,我就骑着树柯杈......小时候,用树枝当马骑的孩子可多了,拽着树枝跑,用骑着马的心情玩耍,那叫一个快乐。别看树枝,孤单单一根棍子样的不多,多是V字形的,像圆规的两条腿,故乡人叫它树柯杈。</p><p class="ql-block"> 树柯杈是树枝里的宝贝疙瘩,故乡人把树枝拾回家当柴烧,模样好的树柯杈就拿出来珍藏了。印象里小柳树柯杈是适合做弹弓的,柳树有韧性,不容易折。男孩子们就喜欢玩弹弓打鸟,找一个喜欢的柳树柯杈,剥去皮儿,白花花光溜溜的柯杈很是干净喜人,让大人给拴紧皮条,皮条中间宽厚一些,放个小石子儿,皮条拉紧一松手,石子儿就射出去了,一树鸟惊得乱飞,那瞬间像是开了一树花。</p><p class="ql-block"> 小孩推的一种简陋的小木车就是用一个大树柯杈做成的,两个柯杈当车把,相交处锯个口安装个圆轱辘当车角,小木车就做好了。适合两个孩子玩,大孩子推着,小孩子稳稳地坐在上面。</p><p class="ql-block"> 旧时在大锅里馏干粮,干粮放在浅浅的高粱篓里,是需要有个东西把高粱篓托起来的,用的也是树柯权。把树柯杈支在锅沿上,隔开饭与干粮。谁家的厨房墙上不挂个剥了皮儿的树柯杈呢,常年烟熏火燎水汽氤氲,树柯杈已看不出木材的质地,但一闻就闻见了枣香味儿或苹果味儿。放在锅里的树柯杈,一般都是果木的,苹果木,桃木,香椿木,都适合做锅里用的柯杈。一揭锅,一抹果木香荡漾开来,馍与饼子仿佛也感染了那种味道,吃干粮是吃馏水果的感觉,多好啊。柯杈经蒸之后,似乎再也不分被风吹裂了,手感是那么温润,那么柔和。</p><p class="ql-block"> 若煮小米,水一开,定是小米翻滚,一些米粒就沾到柯杈上了,洗锅时女子把柯杈上的米拂到院子里,一群鸡就啄去了,是吧,顺便也给鸡做了美食。洗得干干净净的柯杈挂在墙上,一束阳光照在上面,发黑发红的带着包浆一样的柯杈满是岁月的痕迹。有的柯杈是传家宝一样的存在,都想不起它是经了哪位老人的手做成的,但知道它承载了老人们的祝福。</p><p class="ql-block"> 我总觉得在庄稼人的基因里,有着对树柯杈的偏爱。在古时,树柯杈一定是天然的有用的好东西,那时没有铁制品吧,树柯杈应该是搭建居所的材料。就是现在,庄稼人给豆角搭个架,直直的树枝是不解气的,带着柯杈的树枝才实用,很随意地插在豆地里,豆蔓从这个柯杈串到那个柯杈上,串门似地自由欢快。随意生长是草木的本性,没有框框,没有规矩,没有对错,和花生一样长到地下也不奇怪,像云朵一样长到天上也没人管。</p><p class="ql-block"> 老人拄的拐棍也多是带个小柯杈的,柯杈当把儿,握在手心里舒服踏实。更有情调的老人在柯杈上挂个小包儿,里面放个手绢,手绢里卷几毛钱,或者放几个花籽儿,遇见喜欢花的人就送人家两粒,也可以放两块糖,自己吃或哄孩子。老人们的浪漫不像年轻人,有个树柯杈就行了。那沐浴过阳光月色的树柯杈,那经受过雨雪风吹的树柯杈,在老人的心里,就是富足的岁月。</p><p class="ql-block"> 树柯杈当勾子,挂在房梁上,把竹篮挂上去,竹篮里放着晒干的红薯干之类的好吃头。竹篮悬着,里面的东西干干净净的。小时候去大姨家,大姨家的房梁上就挂着竹篮,竹篮把儿就挂在树柯杈上。</p><p class="ql-block"> 小的细细的树柯杈像小圆规,大人带着孩子玩,拿个树柯杈在地上画圆规就可以玩半天。好玩呀,一个腿儿不动,另一个腿儿画圆,在微湿的地面上画许多圆,在圆圈里画向日葵,横画竖画许多杠杠,相交的框里画点点,圆边外画上一个接一个的小半圆。也画太阳,圆外画相间的密密的长线与短线,那就是太阳的光芒了。</p><p class="ql-block"> 树柯杈很普通,村落里娃娃大多有小名,女孩子喜欢叫个杏花啥的,好看好听;男孩子的名字越卑微越好,可以低到尘埃里,叫瓦罐的每个村都有,甚至叫茅罐,盛尿液的罐,那没有什么不好呀,在庄稼人心里,越轻贱的名字越平安,孩子会默默地成长。叫杏花的女子找婆家,媒婆子自然会想到叫树柯杈的男子,杏花与树柯杈,那种朴素与平凡的美,好像早就刻在了三生石上。一朵花生下来,一定有一个树柯杈在等着她了。</p><p class="ql-block"> 小曲儿里说:杨嘎嘎叶,水里漂,谁和姐姐一般高,我和姐姐一般高。姐姐骑着大红马,我就骑着树柯杈;姐姐戴着金锥锥,我就戴着麦穗穗;姐姐抱着金娃娃,我就抱着赖蛤蟆。扔到井里它不死,扔到河里它咕呱。小时候念它,只觉得“我”可怜,姐姐富贵。如今再读,感觉眼前是麦田,是荷塘,当然,麦田与荷塘边,是扯着树柯杈当马骑的童年的伙伴们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