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我的工农兵学员前前后后】</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很多事情走到了极端就会向其相反的方向发展。记得1966年文化大革命开始,中共中央,毛主席宣布,停课闹革命。我听到以后高兴坏了。总算迎来了一个可以多少天也不看书本的新时代。我举双手赞同。当是我的思想觉悟,确实也就是那么高。</p><p class="ql-block">没想到经历二年了文化大革命,三年下乡,二年煤矿掘进工,一晃7年里,一天书本没摸,现在又想学习了。</p><p class="ql-block">1973年。传来了毛主席“大学也要办”的最高指示。我所在的铁法矿务局大隆矿也有招生的名额。我一听,就像当年听到停课闹革命一样,又是一阵热血沸腾。决定响应伟大领袖毛主席的号召,挤入大学深造。心里想的是,这么多年没有学习了,真应该提高一下自己的知识水平,至于为社会主义建设添砖加瓦,为4个现代化多做点贡献,也是不能不提的。</p><p class="ql-block">我比量了一下自己,觉得还是有一定资格的: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虽说不是脱胎换骨,但也初步洗心革面。与贫下中农,吃喝拉撒睡在同一地头,同一炕头。三年过后,经贫下中农同意,又喜又悲地加入到煤矿工人队伍。喜的是,在老乡的眼里,当工人可是个好活儿,用他们的话说是“不吃咸菜的人”,言外之意,当农民就是只吃咸菜的人,拿工资当然比拿工分儿强,旱涝保收吗! 悲的是,煤矿工伤事故率有点高,几乎每个月都要到礼堂里去参加一个矿上的悼念活动。但当年毕竟是年轻,没想那么多,你敢下井,我也敢下井,谁怕谁呀! 自从当了矿工,两年来一直在掘进队第一线工作,做的是整个矿井最危险,最艰苦,最关键的工作-风钻打眼工。就此还获得了大隆煤矿年度先进生产者一次,铁法矿务局年度先进生产者一次还是两次,记不清了。无论如何,从工作表现上来说,我认为报考大学是完全合格的,因为那时文化大革命还没有结束。工作表现的好坏是十分重要的。通过报名和层层筛选,我终于被批准,脱产几个星期,迎接统一考试。那时所谓的统一考试,是矿务局一级的,还是铁岭地区一级的。还是辽宁省一级的。已经不记得了。我心里的目标是一定尽量的努力。考出自己最好的成绩。</p><p class="ql-block">那时我认识了另一个报考人小张。我们在一起复习。他1966年也是沈阳初中三年级。我们一起做初中数学复习题。他几次惊奇地说,你怎么做的这么快?我记得当年在班级里边做数学题的时候,速度也就是一般般,可见实验中学三年的教学实践中,整体水平应该是相当不错的。不同学校的教学水平,横着一比就显现出来了。</p><p class="ql-block">考试时间很快就到了。一共考了几科?已经不记得了。反正应该有语文和数学。考题基本内容都按照初中水平来出的,高中的很少。记得当时语文的作文题是“记难忘的一件事情”。写这样的作文需要有素材。在煤矿工作的两年多时间里,我经历了很多难忘的事情。例如其一,我抱着一块30多斤重的砌墙用花岗岩石头,失足头朝下掉到10米深的井底。</p><p class="ql-block">其二,工友们在白沙岩石块不断掉落的掌子头,双手流血挖出埋在石堆里的同班师傅。</p><p class="ql-block">其三,当上面煤层倾泻下来的稀煤浆,把我们堵在掌子头里时,面临没有通风,没有氧气。工友奋力在稀煤浆顶部扒出一个小口,像泥鳅一样鱼贯钻了出去。如果恰巧这时新的稀煤浆倾泻下来,这条小命立马就被稀煤浆裹走了。</p><p class="ql-block">其四,每班最关键的阶段是上拱梁的时候。4个师傅站在1.5米高的跳板上,将铁轨制成的立柱和拱梁用螺丝固定到一起。肩上扛着的拱梁,每人都需要承受200斤以上的压力。钢梁压肩和挑扁担不一样。扁担上下颤悠可以减缓重量的压力,扁担的宽度可以减低肩膀上承受的压强。而钢梁一指宽的棱角处,压强巨大,死死地咬着每个人的肩膀,让人没有一刻喘息的机会。当感到钻心疼的时候,心里明白,肩膀上的一道血印子肯定已经出来了。在这种关键时刻,谁也不能认怂,如果一个人抗不住,把重量留给其余三个人,四个人都可能会因倒塌而葬身梁底。当时的工人师傅没有董存瑞的觉悟,不是喊着,“为了新中国,冲啊!”而是按照矿内多少年传下来的约定俗成,在班长的带领下,4个人一同喊,“扛住了! 谁不扛住死老丈母娘!”至于为什么是老丈母娘而不是老丈人,这里已经无从考证了。记得我当时喊的也很响。主要原因是当时还没有老丈母娘,因此没有任何心理压力。</p><p class="ql-block">有了这两年多的经历,写出这样的作文是有足够的素材了。我把这些经历拼凑出一个自认为满意的文章。记得文章的末尾是“我们拖着疲倦的身体从500米深的井下,乘着升降机来到地面,一缕初升的阳光照在矿工弟兄们满是泥水和汗水的脸上”。这篇文章看起来是有点文革的色彩。也有点老俗套,我自己看着,却有少许的感动。</p><p class="ql-block">谣传我当时的总分是矿务局考试里边的第1名,也不知是真是假。矿务局负责我们招生的一位老师。在招生结束以后见到我,还特意问了一句。你文章里写的是真的吗?我说那是我的经历。他没有说什么。但是我的感觉是那篇文章。一定在他的心里留下来了一些印象。</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顺利完成考试没过几天,一件突然的事情发生了。这就是张铁生事件。他在考试的时候,考题做不上来,就在考卷的背后,发表了自己的感想,这被辽宁的四人帮爪牙利用起来,作为反对大学是培养科技人才的观点。我立刻感到了危机,觉得尽管自己考试考得比较好,但是能够被推荐上大学的可能性,由于这个事件而变得更加难以确定了。也就是说,考分在大学录取上的比重大大降低了。</p><p class="ql-block">在等待发榜消息的时间里,我时时注意自己的行为举止,以防在“表现”上出现任何差错。也不时上大隆矿教育科了解招生的进展情况。教育科的一个科员对我很表同情,一天悄悄地对我说。你最好不要经常来教育课,以免产生一些适得其反的效果。我突然感觉到他说的很对。在这种不看考分的形势下,在矿里的行为举止很可能影响到我是否能够被录取。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去教育科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正式通知终于下来了。我被录取在东北工学院采矿系矿井建设专业。这与我选择的自动控制专业相差很远。但是既然不凭分数录取,我被这样的分配也没有什么话可说,具体原因据说是我父母的政治审查还没有得出最后结论。我能够被录取已经应该知足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进了大学,张铁生的事件继续发酵,尤其是辽宁这个极左的地区。每个班级都没有把努力学习科学知识作为当前的主要目标。同学的年龄和学历也参差不齐。一开始的时候大家还都比较抓紧学习,再以后学校的政治运动此起彼伏。再也没有人去主动抓学习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上了一年学以后,我的专业突然发生了变动。我和班上的几个同学被抽调到数学师资班。这使我产生了极大的抵触情绪。由于文化大革命的影响,大学的老师被称为臭老九,也就是地富反坏右叛特,走资派,知识分子。我加入进去,不就是一个新的臭老九吗。而我以后毕业后分配到煤矿里当一个技术员,起码不会被排列在另类里。</p><p class="ql-block">我多次找系里的领导反映我的意见,但是都没有予以考虑。最压人的一句话就是,“忠诚党的教育事业”。在那个年代,不服从领导的分配,路子是很难走的。回想起下乡以来,去哪个公社,去哪个大队,去哪个青年点儿,从不是我的选择。农村抽调当工人,去沈阳还是去铁法煤矿,在煤矿里我是在井上工作还是井下工作?在井下工作是采煤还是掘进?掘进堆里边是风钻工还是砌碹工,从来没有征求过我的意见啊。</p><p class="ql-block">小胳膊拧不过大腿儿。只好安下心来,好好学习,准备将来教书育人。可是那时文革还没有结束,运动一个接着一个。坐在教室里的时间少之又少。我时常担心着,照这样学下去,将来怎么上课堂讲课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四人帮倒了。留在学校里的思想负担减轻了。觉得自己工作还是努力的,业务上也不是排在后边的。这回可以在学校里好好的学习,认真的工作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很快就面临着毕业分配。想起在东北工学院这三年的经历,刚入学想上自动控制系,没有成功。我又想留在矿井建设专业,又没有成功。最后同意到数学班当老师。没想到毕业分配的时候,又给我踢出了东北工学院。有知情人告诉我,这是由于东北工学院院里一个主管毕业生的负责人说过一句话:“家庭情况这样的人怎么可以留在东北工学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这是我人生中最后一次,命运的主要走向,被掌握在别人的手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想想没上过大学的同学,我还是幸运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以后我又接受了几次大学教育,更加充实了自己的知识。从那时起,我的命运走向,就基本上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2022年8月14日完稿。</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于首三简历</p><p class="ql-block">1963-1968 辽宁省实验中学学生</p><p class="ql-block">1968-1971 辽宁省昌图县东嘎公社何家大队四队知青</p><p class="ql-block">1971-1973 辽宁铁法矿务局大隆矿掘进7队掘进工</p><p class="ql-block">1973-1976 东北工学院采矿系学生</p><p class="ql-block">1995-2015 加拿大丰业银行IT高级工程师</p><p class="ql-block">2015年- 加拿大养老金领取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作者:老三届初三4班于首三</p><p class="ql-block">编辑:老三届初三4班于首三</p><p class="ql-block">校对:老三届初三4班张台安</p><p class="ql-block">2024年8月16日</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