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一眼红杉林🌲

莺出幽谷

6月21日下午五点抵酒店。天色尚早，遂疾驰至奥图卢姆红杉林。奥图卢姆为加州优胜美地国家公园三大红杉林之一。

奥图卢姆红杉林路线图

北美红杉为侏罗纪代表植物，两亿年前广布北半球，现仅存在于加州内华达山脉至俄勒冈州克拉马斯山脉450平方公里的区域内。

晚六点，游人少。我们仨，还有一家四口，二岁的男孩咿咿呀呀，从我身边蹒跚走过。回程，咿咿呀呀的孩子已趴睡在爸爸的肩头，爸爸大步流星往前奔，十岁的小女孩，坐树墩上，气吁吁的汗流，泛红的小脸透着青苹果的气息，妈妈立在身边等。小路起点，一只小鹿借道，优雅地回眸，与我们对望，然后踱步去林子。后进园的两男子，尾随小鹿，追拍几张后折返。整座森林，只有我们九个人。

晚照入森林

从未见过的北美巨型红杉，一棵棵伟岸高耸，如山。高达七八十米至百米以上，树干直，越高越细，树巅三十米枝丫突然蓬勃，蓊郁成华盖。

（网络图片，鸣谢作者）

红杉挺拔的身姿

红杉根部壮硕，小者两三人拉手丈量，大则十几人联手，才可以合抱。树皮粗糙，多皱褶，吸水性好。

青年的七八百岁，长寿的二三千岁。如何看？看树冠，千岁以下，大都尖顶；至于五百、八百，再看直径周长。二三千岁老树，通体雄壮，树冠多遭雷劈，劫后一年一年修补，渐渐趋向浑圆。

老死的，枝叶脱尽，从绿转为枯黄，一株株兀立，自成墓园。

早夭的细树，黢黑，过了火，如一根根的装置作品。

底盘不稳的，颓然倾覆，重重压住邻树，遭逢意外的树，趔趄着歪向一侧，勉力支撑，直到某日力竭，砰然砸地。

遗骸上，苔藓生，蚂蚁蛀，虫豸践踏，逐渐风化朽腐成碎屑，渐渐归于尘土。

红杉林里，眼睛忙不迭，身前身后眼外眼里，都是难得一见的活化石。北纬37度晚八点，夕辉把红杉的影子拉得很长，铺了一路。踏着影子走，与巨树隔空对话。当我微渺之影与雄奇之巨影重叠，红杉之苍魂附体，我，无法举步。

轰隆隆压顶而来，是护林飞机，盘旋一下，而后飞远。走两英里后，终于见到隧道树“死去的巨人”。千年巨人原高76米，直径超九米，1871年，两兄弟在树根凿开一个大洞，让西进的朝圣者、淘金者、探险者、游客穿过。

想起于坚的诗句：“当它的肉被切开，白色的浆液立即干掉，一千片美丽的叶子，像一千个少女的眼睛卷起，永远不再睁开，这死亡惨不忍睹。”

树心被掏空，生命无依傍，2017年巨人轰然崩催。留下锋利的断木茬，直刺天穹，发出愤怒的呐喊。隧道里，黯然，人声、鸟声与飞机声远遁。将耳朵贴近横断面，轻扣，铮铮有金属声。

夕阳迟迟不肯离去，释放无限的柔情，以慈悲之手抚摸这饱受摧残的千年遗骸，照亮它每一道褶皱里的无限沧桑和悲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