抺不去的旧时光

明月如玉

在岁月的长河中，总有一些地方承载着我们最珍贵的回忆。

雨后的一个下午，我从陶公路，大坝、月亮湖、老街等漫游一圈，最后来到马号巷房管所。

48年弹指一挥间，物是人非一片荒凉，让人不禁感叹时间的无情，从前的点点滴滴顿时浮现在眼前。

1975年父亲从大渡口调东流工作，最初是在房管所上班。那年暑假我们来到东流。

马号巷位于东流老街东街中段，南北走向，原名“瓦子巷”。传说宋神宗赵须一次南巡到东流，在巷子里搭建大棚停车系马，后人在此立“系马桩”花岗岩石碑一块，以示纪念，瓦子巷因此改名马号巷。

岁月流逝，系马桩早已不见踪迹，仅存麻石条路面一截，也是东流老街现存唯一的。

房管所有一个不小的院子一口井，大门一侧有两间独立的平房外加一个小厨房，我们家就住在这里。院东南还有一排带走廊的青砖小瓦平房，父亲和哥哥住其中一间，所里其他人各有一两间。

我家的后窗对着马爹爹家大门。马家三间茅草屋，屋后有个小院，收捡的干干净净。马爹爹是四川人，在搬运站上班，会一手推拿跌伤的好手艺。

马奶奶姓高东流人，梳一个元宝巴巴髻，皮肤白皙透着端庄大气，给人感觉清丝丝的。马奶奶没有生养，一儿一女是马爹爹前妻所生。

闲时马奶奶坐在八仙桌旁吸水烟袋，那种铜制有雕花图案的。从烟仓里捏出一小撮烟叶，放在烟锅上点燃，接着猛吸一口，盛水斗随即发出一阵“咕噜噜”的声音。一阵阵咕噜噜的声响之后，余音袅袅，烟云缭绕...

从窗子望去，常常觉得马奶奶不仅很享受还透着那么几分闲情逸致悠然自得。

马爹爹一双儿女都在教育界。媳妇洪老师是我初中的数学和音乐老师。

洪老师是铜陵人，有很重的铜陵腔。依然记得初二数学课本中“合并同类项、有理数的法则。”音乐课教的当时最流行的电影《春苗》插曲“翠竹青青哟，披霞光，春苗出土哟，迎朝阳...”

洪老师有三个女儿，分别叫马吉、马力、马赛。

从房管所侧门出去，拐弯穿过小平房长长的墙，便是同学小萍家。

小萍与我同岁，比我早些从江北桐城转来。她家进来就是一个院子。三间房中间客厅是通道，下几级台阶后又有三间，与其它徽派建筑一样，只不过二进比一进低，或许当初房主依势而造吧。

我俩天天一起上学形影不离 ，校务劳动又是搭档，自然而然我成了小萍的跟班。

彼时江边长堤可以直通老闸。后杨家洲头被挖开，尧渡河经学湖由此通江，学湖一分为二。

江风习习，柳枝飘飘，两个小女孩抬着鱼，嘻笑着穿梭在摇曳的柳丛中，陪小萍去老闸买鱼的场景，至今难忘。

小萍会板虾。她的板筝是用破帐子布做的，有好几个。

“板筝”是土话，就是用四根竹子架起鱼网的四个角，再用一根长的、粗的竹子把四根竹子绑在一起，支撑在中间，再系根绳子拉。

那时鱼虾很多。撒上一把老糠，一会筝里就聚满了小鱼小虾，板上来一大把，几个筝一拉，小铁桶里都是欢蹦乱跳的小鱼虾。我们在学湖板过，也在老街通往江堤的鱼塘板过，就是现在的月亮湖。

印象深刻的是去历山脚下的密峰村。仲夏的一天，小萍说去乡下玩玩。路过供销社，买了二两杏仁串。

70年代的路况基本上都是弯弯曲曲，坑坑洼洼的，而且坡多石子多。虽说还没到那三伏天，但太阳渐渐的上升后，毒辣辣的在空中罩着。路上行人寥寥无几，只有两个小傻瓜在踟蹰前行。

没多久，走得脸通红脚底发烫，口干舌燥饥肠辘辘。我有些恼火，不停的问小萍，还有多少路？小萍倒是平心静气“快了快了！”

约在午饭时，终于到达了离东流二十多里的密峰村。

找到一户人家，热情的张奶奶给我们倒了水，从锅台吊罐里盛了两碗粥。返时，又给了几条黄瓜，让我们路上解渴。

这个奶奶的儿子，与小萍爸是上下级关系。若干年后，小萍嫁了奶奶的孙子，竟然还是同年同月同日生。

小萍后来随她爸转东至上学，我又成了同学秋红的小跟班。说起秋红，心中有种莫名的酸楚。

秋红比我大两岁，学习好，性格也好。常听同学们背后议论，说她爸是“右派”。那时候不懂什么叫右派，只知道这是个不好的称呼，但这一点也不影响我们之间的友情。

秋红爸妈都是江苏人。秋红妈在香隅工作，爸爸在酒厂烧锅炉，一人带着秋红、冬梅、春蕾三个女儿。乖巧懂事的秋红，带妹做家务样样行，和她比，我却啥也不会。

房管所与秋红家相隔不远，没事就像小尾巴似的跟着，陪着她去酒厂打开水，装老糠。

秋红家只有简陋的两间房，里面是卧室，两张床，外间既是客厅又是厨房。前面住家还要从这里进进出出。记忆中她家院子有棵枣树，秋风起，枣香满院。

秋红妈是农艺师，秋红因而会养蚕。那年代纸盒稀少，找家在医院的同学要些注射用的小盒子，上面打上几个孔，让空气流通，以免蚕宝窒息而死。桑叶洗净擦干水分，以防蚕宝拉肚子。‌在观察它的生长过程中，养蚕能培养责任心和耐心。

可惜天妒红颜，秋红46岁时英年早逝，留下了无尽的思念。

巧遇房管所小王，他说这一块不久要建一座大型的博物馆，环境会越来越好。

时光如水，带走了我们青涩懵懂的青春，却带不走我们留在那个时代的身影，更抹不去记忆中的旧时光。

抹不去的旧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