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扇李香君诗文——秦淮八艳之七

沈江

桃花扇李香君

沈江

时与空、命与运、人与情、家与国，原来世上从来都不是单一的，相互交织在一起。时与空是宇宙的经纬，‌命与运是人生的舞台；‌人因情而生动，‌家因国而稳固。‌国没有了，家也保不住了，情也飘散了。住在秦淮河畔媚香楼的秦淮八艳之一的李香君，为了表达自己的坚贞爱情，面对着弘光帝身边的红人田仰的花轿临门，纵身一跃，愤然一头撞在立柱上，血溅在白绢骨扇上，点滴的血痕，红艳非常，经人几笔勾勒，一朵鲜艳芬芳的桃花艳放开来。那是一朵朵浸满血泪的桃花，朵朵伤情、片片受伤；似乎在诉说着一段苦难深重的历史，一篇凄美动人的故事。“溅血点作桃花扇，比着技头分外鲜。”

秦淮河畔，华灯初上，每天的风月场上，灯红酒绿，美女如云，那风光旖旎的美景，着实让人心生欢喜，令人陶醉。明复社四公子之一的侯方域为了一睹李香君的风采，慕名来到秦淮河边上的媚香楼。一踏入香君的闺房，就感到非同一般，那些字画古玩陈设有致，书籍乐器摆放整齐，正面墙上一幅《寒江晓泛图》特别显眼。寒雪弥漫的清江上，一叶孤舟荡于江心，天苍苍、水茫茫、人寥寥，烟波渺渺，寒而不伤。“瑟瑟西风净远天，‌江山如画镜中悬。‌不知何处烟波叟，‌日出呼儿泛钓船。”题画诗更是让人感到耳目一新，非同一般。连连称许的话语，让李香君略带羞涩地说：“是小女的涂鸦之作，不足为道。”侯公子望着眼前这么一个娇小玲珑的美人，怎么也不相信：会画出这般神韵的诗画来，内心里自然而然地生出一种微妙的情绪；越谈越投入，越说话越多，情感的纽带已将他们牢牢连在一起，感到谁也分不开谁了。纵览李香君一生，千万人都仰慕她，而她却钟情于一人，爱得浓烈而痴迷。

一个是风流倜傥的翩翩少年，一个是娇柔多情、蕙质兰心的青楼玉女。两情相悦，一来二往，双双坠入爱河，难舍难分。侯公子对多才多艺的香君妹，一见钟情，敬佩不已；而李香君对一表人才的侯公子，也是一见倾心，让心弦瞬间拨动，无法平静。杨柳依依，微风拂面，秦淮河岸的夜晚仿佛被爱情的气息所包围，情深缱绻地道出一段悲欢离合地爱情故事来。

两人海誓山盟后，侯方域欲为李香君梳拢，赎身不易，梳拢更难，必须要向鸨母付上一笔丰厚的礼金。当时，侯方域没有这么多的银子，家道业已败落，要凑齐这么多钱，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阮大铖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拟拉拢他，借助友人的手，送去一大笔银子梳了拢。当夜，侯方域把一柄镂花象牙白绢面宫扇的信物送给了李香君，李香君自此就认定了这个人，天地合，未敢与君决。

弘光皇帝即位后，起用万历年间的大戏剧家阮大铖为其做事。此人阴险诡诈，品行不端，多数人都不愿与他来往。侯方域不知怎的，从好友哪里得知梳拢用的钱是阮太铖给的，感到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屈辱，想要将钱退还给他，但手里也没有这多的钱，李香君知其原委后，随手将头上的发簪取下，变卖了几件心爱的首饰，又从小姐妹那里凑了一部分钱。一个刚烈不屈的女人，此般气节，真比男儿还男儿，‌令人敬仰不已。‌

退了钱，得罪了权贵，侯公子在京城呆不下去。走吧，李香君怎么办？不走，留在这里，恐其小人会算计他，防不胜防。当他得知父亲的门生史可法正在扬州加紧操练兵马，备战抵御清兵，不如暂时离开她，投靠到史可法门下，做了一名幕僚。

就这样，两人恋恋不舍地分开后。自此，香君闭门谢客，不与任何人来往，很多达官贵人为了她慕名而来，她都一一拒绝，心中只有一个愿望：就是盼着夫婿能早日归来。“佳人倚窗望天涯, 盼君早日归家来。”

这时，媚香楼的李香君生活也并不太平，佥都御史田仰是皇帝身边的红人，久闻秦淮河畔名妓李香君的艳名，思慕已久，经阮大铖的一番怂恿，被人蛊惑，第二天便命小厮下聘，欲纳为妾。李香君得知消息后，一口回绝了他，声称：“等君三年，等君十年，等君一百年，也不嫁田仰君。”

这一句话，让阮大铖知道后，大发雷霆地怒吼道：“了不得啦，一位相爷，拿着三百两黄金，竟然娶不了一个青楼女子。”关照田府管家，只管用花轿去抬，怎敢不遵从。”

花轿临门，迎娶新人；在一阵鞭炮和唢呐声中，一位身穿大红嫁衣，头戴凤冠霞帔的美女缓步走了出来，两个丫鬟前后簇拥着新娘，一幕悲壮的画面出现了，只见新娘一头撞上栏杆，点点绽开的血点溅在那把骨扇上，一树血红的桃花映现出来。“点点碧血洒白扇，芳心一片徒悲壮，空留桃花香。”

悲剧就这样发生了，而阮大铖并没有放过受伤的李香君，闲了下来，执笔攒写了一本歌词唱本，打着圣谕的幌子，强征她入官充当了一名歌姬。面对着高高的宫墙，李香君始终惦记着她思念的人，其身影常常在心中徘徊，挥之不去。那相思的泪、忠贞的血，苦苦思念的人，又在哪？去了哪？

1644年，清军攻克扬州， 史可法激战数日战死，弘光帝不敢迎战，闻风而逃。李香君趁着夜色，也随着宫人一同逃出了禁锢的高墙，来到了街上。只见街上一片混乱，清兵烧杀抢掠，难民们被迫离开家园，四处逃窜。国之没有了、家之烧毁了，心爱之人又在哪里？

一行数人逃亡到长板桥上，李香君遇到了路过此地的师父苏昆生，两人相见，瞬间闪耀出痛苦的泪花。望着那一片火海的媚香楼，心如刀绞，失声痛哭，家没有，人走了，夫君也不知去了哪？而侯方域在扬州兵败后，也来到了金陵，心里也惦记着她安危，如影随形地无法安心，苦苦地寻觅，静静地等待；望着满目疮痍金陵古城，命运似乎与他开了一个玩笑，那一刻，咫尺间地擦肩而过，南山之南、北山之北地各自分道，渐行渐远。

人的命运就是这样，常常捉弄着你，起落无常。一个朝代就这样覆灭了，受尽磨难的李香君只得躲进栖霞山的葆真庵避难，与昔日的秦淮姐妹卞玉京相依为伴，不离不弃。由于一路上地奔波劳累，李香君病倒了，旧疾复发，身体状况越来越不好，但时时刻刻都攥着那把带血的骨扇，苦苦地等待着侯方域的到来。

劫难后的侯方域，也在四处寻找李香君，了无结果后，失望地回到了老家，但仍在多方打听，终于在苏昆生那里得知了李香君的下落，心急火燎地赶来，可惜病重后的李香君已经撒手人寰地走了，只遗留下一绺青丝、一把带血桃花扇和一封遗书。“桃花薄命，扇底飘零。”

李香君走了，她并没有等到朝思暮想的侯方域；侯方域迟了，并没有送上她最后一程。“卿含恨而死，夫惭愧终生。”

排律《桃花扇李香君》

蹙沓媚楼一见倾，女伶追捧笑妍迎。

重金梳拢囊中涩，信物结缘心愿明。

洗尽铅华闭门客，孤贫度日待贤卿。

佞臣妾纳人惊愕，骨扇花开血落英。

圣谕强征入宫掖，雁书传递被幽囹。

火光掩映城防破，鞑虏虐杀尸枕腥。

亡命天涯何处去，遍寻身影错开行。

栖霞庵避油灯暗，一绺青丝茅草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