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滩上四百年孤独的坚守——永泰古城纪实

马洪杰

文字、摄影、编制：马洪杰（原创） 　　我国的西北地区之所以被称为“大西北”，不但是因为这片土地的广袤无垠，粗旷奔放，大气磅礴；更是因为她的历史人文波澜壮阔，风雷激荡，虎啸龙吟，耀眼夺目；所闻所见，无不让人荡气回肠，感慨万千。 黄河远上白云间 银川玉皇阁 七彩丹霞 敦煌鸣沙山 　　走在这片大地上，雄关要塞、城池古堡、烽燧墩台、墙垣壕沟等历史遗迹几乎是随处可见，虽然在时光流逝和岁月的沧桑中，很多都已是断壁残垣，面貌全非，仅有残迹尚存。但是，当你站在它的面前凝神静思，似乎隐约还能看得到远方黄尘漫卷中的军列阵阵，旌旗猎猎，剑戟闪亮；听得到将士冲锋中的战鼓雷鸣，军马嘶吼，杀声震天，仿佛让人一下就穿越到了边关古战场上的烽火之中。 天下第一雄关——嘉峪关 黄河边上的明长城遗址 　　永泰古城，就是历史的漫漫烽烟中一个真实的存在，它在戈壁荒滩之上，在风沙雨雪的肆虐中，顽强的坚守了四百多年，至今还在默默的守望，成为西北大地上的历史传奇，被誉为是一座活着的古城。 永泰古城全景图 　　我们在游览和品味了“天马行空，自在武威”的风貌之后，将要东行一百六十多公里前往永泰古城去实地领略它的前世今生，去亲身感受她曾经的辉煌与传承不变的守望。而古都武威也给我们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武威雷台观 　　武威市，古称凉州、雍州，有“六朝古都、西北首府”之称，是一座历史悠久，文化底蕴深厚的古都，曾是五凉和西夏王朝的都城，也是五凉文化的发源地。东汉时期因霍去病远征河西、击败匈奴而得名，以彰显汉朝的“武功军威”。‌唐朝时著名的凉州词（曲）就是在这里形成和发展，诗人岑参、王之涣、王翰、王昌龄、元稹、孟浩然等以《凉州词》曲牌写的诗文，成为了全唐诗中的经典。 武威南城门 武威文庙，是西北地区建筑规模最大、保存最完整的孔庙，也是全国三大孔庙之一 武威古城夜色 　　武威，位于‌甘肃省的中部，河西走廊的东端，是甘肃的省辖地级市。武威地理位置显要，是古代连接中原与西域的主要通道，是‌丝绸之路上的重要节点，曾与长安、洛阳齐名，被誉为“天下要冲，国家藩卫”。在这里出土的东汉的青铜雕塑——“马踏飞燕”，是中国旅游的标志图案。 出土的东汉铜马阵 武威马踏飞燕雕塑（武威天马被誉为天下第一马） 　　从武威往东前行，古时要翻越地势险要的乌鞘岭，因为乌鞘岭两侧的山脉在这里收缩而形成关隘，是东西通行的必经之地，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因此乌鞘岭也成为了河西走廊的起点和咽喉。现在的这里有国道、铁路和高速公路穿行而过，早已变成了通途，乌鞘岭也成为仅供游人观光的一个景点。但是，当我们登上乌鞘岭时，一定不要忘记，两千多年前19岁的霍去病奉汉武帝之命，站在大雪纷飞的乌鞘岭上，手握张骞提供的河西走廊地图，眺望前方没有尽头时的那一腔热血和豪情壮志，是他的奋力西征，才使乌鞘岭以西的大片土地被正式纳入了大汉的疆域。 　　从武威往东行十分的通畅便捷，不到两个小时就走到了永泰古城。走进城中，眼前的景象，让人既惊叹又唏嘘。说是古城，其实就是一座古堡，古时叫军堡，也就是一座用于屯兵驻防、能攻能守的军事要塞。这样的古堡在长城沿线和荒漠戈壁上有很多，但大多被岁月侵蚀早已荒废，仅剩残迹，像永泰古城这样保存完好、还有人居住生活的已不多见。 黄河边上仅剩残迹的索桥古堡 永泰古城全景 　　永泰古城，位于‌甘肃省‌景泰县城西南二十多公里处，现在的古城始建于明朝的万历年间，距今已有四百多年的历史。它是明王朝为防御北方少数民族的侵犯而修建的军事防守要塞。据记载，明朝的兰州参将曾领兵二千五百多人在此驻扎，城内设有火药场、草料场、磨坊、马场等后勤保障机构。‌ 　　永泰古城虽处在西北的戈壁荒滩上，但却是一座地理位置显要的军事要塞，是明长城防御体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明王朝重要的军事防御工事。它往西拱卫着河西走廊，是保障西部地区畅通的“锁钥”；往东距黄河仅五十公里，扼守着黄河天险。优越的地理位置，使其成为了中原王朝过黄河通往西部地区最近、最便捷的通道，和古丝绸之路上的咽喉重镇。 　　其实，永泰古城所在的地方自古就是一座军事要塞，是兵家必争之地，具有极其重要的军事战略地位。汉武帝时期，卫青、霍去病收复河西后就曾在此建立城池，名曰老虎城，并屯兵设防，成为汉王朝与匈奴接界的屏障和要塞。此后的一千多年里，各个王朝、部落在这里你来我往，反复地争夺厮杀，从未间断。至明朝万历年间，一场明朝与鞑靼部落的大战中，原来的要塞被摧毁。为了巩固边防，明朝又重新建立了永泰古堡，并屹立至今。 　　永泰古城的建立和规划布局、军事防御体系堪称中国古代军事要塞建设的典范之作，体现了古人的军事智慧，非常有特点。它建立在景泰县‌寿鹿山和老虎山前倾斜平原上部的半荒漠区，从空中俯瞰因形如金龟，又被称“永泰龟城”。 永泰龟城鸟瞰 　　古城呈不规则的椭圆形，占地约310多亩，城墙周长1.7公里，高12米，墙基厚6米多，用砂石黄土等材料夯筑而成，城墙向外间隔不远的一个个突出部位是马面，用于防守敌人登城；城墙上有十多座炮台、城楼，城周有护城河环绕，形成了一套完备的军事防御体系。古城四面有4个瓮城，形似龟的肩足，保存尚好，只是瓮城上的建筑已不存在。 　　偌大的一座古堡，只有南瓮城的“龟头”处留有可以出入的二道城门，设计成错位开向，旨在迟滞敌军的进攻节奏，这是古城唯一的出入通道，外门取名为“永宁门”，内门名为“永泰门”，寓意“永绝虏念，康泰安宁”。这也是永泰古城名称的由来和含义。 南城门 永泰门 永宁门 　　永泰古城建成后，在明清两朝时期，一直是一座显赫的军事要塞，赫然屹立在戈壁荒漠之上，发挥着重大的戍边防御的作用，同时还兼具政治、军事、外交、商业等多重功能，繁荣显耀一时。遥想当年，调动出征中的将士、驿站飞马送信的役卒，驼铃叮当的商旅，无一不是走进这座古城，在这里补充喘息、休整签证后再奔向更遥远的西部。 　　据说，永泰古城自建立后从未被攻破，也从未被遗弃衰落。清朝雍正年间，出生在永泰古城的岳飞后裔、清军著名将领岳钟琪曾驻守在此，并将古城进一步改造完善，使其更具有了生机活力和生存的能力。 　　在古城南门外的高坡上，蓄有一汪池水，盈不过数十米，名为“用汲海"，就像天空之镜一样平放于戈壁之上，倒映着蓝天白云和远处祁连山的余脉。据说池水曾是古城里生活用水的来源，也兼具防洪作用，但现在已是放羊人的必经之地，成为了羊群进出城门时喝水的地方。往南过了水池不远处还有一处寺院，在一片荒漠之中竟有一种世外桃源的感觉。 　　慕名而来，走近横亘在眼前的永泰古城，虽经四百余年的风雨侵蚀和磨砺，已是斑驳沧桑，孤独寂寥，但仍然是傲然屹立在戈壁荒漠之上，苍凉悲壮中更显坚强；蛰伏大漠数百年，阅尽过往，沉淀记载了无数的传奇，夕阳的余晖映照勾勒出的依然是她雄浑豪壮的轮廓，让人心生敬畏。 　　从南门走进古城，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黄土夯筑的城墙，虽残破不全，但仍显高大。古城内的建筑和民居保存着非常原始的风貌，所有房屋都是就地取材，用黄土或树木筑成；但很多民居已是人去屋空，有些房屋已经变成了残垣断壁，还留存着原住民生活时留下的痕迹。少部分在这里坚守的人们，则将民居改建成了客栈、商店和小饭馆，让古城还保存着原有的一些生活气息。 　　古城的城墙、瓮城、城门、军事设施、街道、寺庙等建筑保存的还是相对比较完整，原汁原味，能体验到它原来的强盛和兴旺。特别是城内还完好的保留着一所建于民国时期的小学——永泰小学，系中西结合的哥特式建筑，也是古城内最豪华的建筑，是目前全国保留完好的民国时期的三所小学城校之一，已逾百年。但随着人口和学生逐渐减少，2014年这座小学已停止办学。 永泰小学 　　古城内有三条街道，从南门进入的就是中心街道，直通南北。这条街道上依次醒目的排列着五座古井，据说是当年清朝名将‌岳钟琪下令开凿的，他认为永泰城虽形状如龟，但未有五脏，便命人挖了一条暗渠，从地下将南部山区清澈的泉水引入到城中的五口井中，称为“五脏”。同时，他在城北设一大涝池，取名“甘露池”，合称“六腑”，使得看似荒凉的永泰古城有了更加顽强持久的生命力，至今这五口井依然可以取水饮用，十分甘甜。 直通南北的中心街 依然在使用的古井 　　漫步在这些古老的街道上，仿佛时光倒流，让人穿越到了那个时代，可以真实的感受到古人的生活气息和风情，沉浸在了浓郁的历史氛围中。闭眼听，仿佛古城内众多的古建筑和文化遗迹以至每一捧黄土、每一粒黄沙都回荡着遥远的绝响。抬眼望，夯土城墙、瓮城、炮台、古街古巷……向人们呈现出了一个真实的历史古城，证实着永泰古城丰富的历史传承。 古城内的街巷 　　永泰古城从建立到明清以至民国时期，都一直是西北那一片大地上的一处重镇，一直是繁衍传承不断，人丁兴旺，兴盛辉煌，直到上世纪五、六十年代这里还是1000多人的大村。但后来由于干旱少雨、土地沙化等自然环境的恶化和社会变迁的影响，古城里的居民陆续搬迁离去。现在只还有二十多户的村民，且大多是不愿搬走的留守老人，往日“茶亭饭馆，四时飘香”的繁华已不复存在……。 古城内还有人居住的民居 留守的老人 　　坚守在这里的人们，土地已流转承包出去，只在房前屋后和古城周边种些瓜果蔬菜、小麦胡麻等作物维持自用，有能力的做农家乐、客栈、小商店等经营，其他则是以放羊为生，每天都是穿过城门，迎着朝阳出去，傍晚又踏着暮色而归。天苍苍，野茫茫，城墙内外一群一群的白羊拥挤着从城门涌出涌进，羊群过处，尘烟弥漫；牧人挥鞭，羊声咩咩，构成了古城一天中最热闹而又优美的画面，成为一景，也成了它最显著的特色。 居民的小菜园 放牧归来 放牧归来 “故园东望路漫漫，双袖龙钟泪不干。 马上相逢无纸笔，凭君传语报平安。” 这是唐代诗人岑参的一首边塞诗，说的是对家乡的深深眷恋和对战争的无奈与叹息。但用这首诗来形容永泰古城里驻守的将士及其家人也非常贴切。古城内的原住民大多是戍边将士的后代，他们的先祖背井离乡，筑城戍边，一代一代的传承，一代一代的坚守，对故乡只能是望而兴叹，可望而不可即。也正是他们坚强的守护，才保证了这一方疆土的平安。 还有人居住的民居 牧归 放羊归来 　　在这座古城中，还有二十多户的人家在坚守着这片土地。他们或许是为了继承祖先的遗愿，不愿放弃这四百多年来的传承；或许是为了守护这片土地上的历史记忆，让祖辈的过往不会消散在历史的烟云之中。但无论出于何种原因，他们的存在都为这座古城增添了一份温暖与希望。 古城外就是旷野戈壁 　　古城不论是白天或晚上都是非常的宁静，城内的居民少了，游客也不多，城内城外显得空旷寂寥，似乎唯有风沙吹拂的声音，在向来人诉说它的过往和沧桑……。也许是它从数百年前的历史烽烟中一路走来有些累了，想歇息一下，整理行装再出发。 古城内屋舍俨然 　　大漠孤烟，长河落日。孤独的古城，相信会屹立在这里，继续讲述着曾经的历史和辉煌。因为永泰古城是人类智慧的结晶，如一尊巨大的文物，镌刻着历史和人文的印记，见证了中国的历史变迁和社会发展，也承载着人们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和向往。阳光穿过四百多年的城廓，照亮今天的永泰古城。历史从来都没有间断过，生命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一定还会延续。 落日余晖 暮归 　　无论何时，人们都不应该忘记，之所以能平安的享受这岁月静好的生活，从古至今，都是无数将士的戍边驻守，为国为民舍身取义；是他们一代又一代的接力传承，献了青春献终身，献了终身献子孙，舍小家顾大家，不惧艰难困苦、流血牺牲才换来的。 　　沿着被雨水冲刷坍塌而形成的坡道登上城墙向南眺望，祁连山余脉的寿鹿山、老虎山很清晰的展现在眼前，它像一堵巨大的屏障，护佑者永泰古城的安宁。向后看，古城内房舍相连，街巷错落，一缕炊烟从一处的院落中升起，更感受到了古城的苍凉与悲壮。此时，似乎可以听得到来自戈壁深处的战马嘶鸣，还有那和四百年前一样的冽冽风声。 　　永泰古城因战争而兴起，又因为自然环境和社会发展的改变而辉煌不再。古城依旧还是那座古城，岁月却不再是那段岁月。有人说它是全世界最后的大漠龟城，但它的每一寸“龟壳”上都镌刻着历史，每一粒黄沙尘土里都裹挟着历史风烟的呐喊，我们不能漠视，更不能丢弃。如果历史是一卷长长的电影胶片，永泰古城就是一帧隽永的定格画面。 　　永泰古城数百年来隐于戈壁的深处，尽管经历了漫长的风雨岁月，仍屹立不倒，是一座保存完好的明朝军事要塞。其独特的历史背景和古建筑风貌成为了研究古代边防军事防御体系和城市选址布局模式的重要实物资料。因此，在2006年永泰古城被定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得到了更好的保护和开发，也吸引了无数的游客前来探访，并成为著名的影视拍摄地。 放牧归来 　　在广袤苍茫的西北大地上从来都不缺少诗意、缺少传奇故事，古城、古道、军事要塞和长城边关总是很自然恰当地镶嵌在这片粗犷的大地上。站在夕阳的余晖里，望着浩瀚的天空和茫茫的大地，让人不禁感慨我国古代历史星河的浩渺和宏大，既精彩又豪放，既平凡又辉煌，还有神秘浪漫。永泰古城，就是这样一个神奇的存在，祝愿它能从沉寂中苏醒过来，延续过往，永存于世。 落日的余晖洒落下来，古城墙上和城内外一片金黄，这是否就是一种预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