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记忆——河沿底

冬

小时候，村子不大。过了桥头，往西百余步，便是我家。

门前，有一条清澈的纲河；屋后，稀落地住着几户人家。

傍晚，我常坐在河沿下，出神地望着水中的夕阳晚霞。

微风携着清新的气息拂过面颊，心里荡起幸福和快乐的浪花。

周末，茶余饭后，父亲常去河沿底溜达。不是去吹顺河风，就是去捕鱼捞虾。

平时，干完农活，要喂鸭子，母亲就去河沿底摸“歪摆”。彼时，我跟在后面，光着小脚丫。

母亲只要摸到歪摆，她就会回头叫我一声，顺手把歪摆扔在我拎着的桶里。

我挽着裤脚，走在没踝的浅水滩。柔软的泥沙亲着脚丫，那种温暖且爽的感觉，很是开心。

一次，看着“歪摆”（河蚌）前进的轨迹，我不解地问母亲：“为什么歪摆走路一条线呢？”

母亲说：“鱼有鱼路，虾有虾路，歪摆无路，犁道沟”！

冬天，河面封冻的时候，哥哥会拿着铁叉，顺着河沿头转悠。

当发现有鱼被“冻”在冰下时，就在附近的冰面上砸个窟窿，并把碎冰凌捞出来。

不一会儿，被“冻”着的鱼儿，就会顺着刚砸开的冰窟跃出来。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门前的纲河，给我们家带来了实惠，也启迪了我的智慧。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虾吃泥沙”。小时候，不知道这些朴素的语言里，还隐藏着“物竞天择“的法则。

逢年过节，特别是大年初一，每当煮好饺子，母亲就端去河沿底，向河神祭拜。

同时，还会端杯酒，供点果品，再烧几张火纸大钱，放一挂鞭炮，然后，虔诚地磕三个头。

由此，祈祷河神保佑我们：全家老小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信则有，诚则灵！门前的纲河伴随着我们长大，从未出现过任何闪失。

就连我家喂养的几十只鸭子，早晨下完蛋吆下河，晚上太阳落山唤回家，即使开闸放水，也从未丢失过。

只要母亲的干瓢一敲，站在河沿底“鸭～鸭鸭鸭～”地呼唤几声，我家那群鸭子就摇摇摆摆地排着队回家，比小孩还听话。

并且，母亲唤得紧，鸭子就跑得快；母亲唤得缓，鸭子就跑得慢，很像训练有素的鸭子兵。

不过，谁家的鸭子听谁家主人的号令，不是自己家的鸭子，不会跟着来！

当然，各家唤鸭子的方式也不一样。邻居三婶敲的是洋盆，她唤的声音是“鸭～来来来～”

后来，哥哥娶妻生子，我带着小侄子在河沿上玩耍。

忽然，侄子一不留神，脚下踩空，顺着河沿儿，“叽里咕噜”地滚了下去。

惊慌失措的我，大脑一片空白，想也没想，就顺着河坡往下秃噜。

当我连滚带爬，来到侄子身边时，发现他紧挨着水，停了下来，既没受伤，也没湿衣！

我想：这是河神一直在保佑我们吧。也是从那时起，我对人与自然更加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