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黑深深(51)小说

任素芳

　　高考在即，柱子沉陷在极度的矛盾中。如果说申请报名，得有单位介绍信。一旦和领导说了，那就得破釜沉舟，没有退路。可半年的时间，把初中的课本知识掌握，就算自己是天才，也不可能。自己知道，充其量是个半吊子，只弄懂点皮毛。走进考场，出来之后，估计啥也不是。先天不足不说，祖上也没有文曲星的基因。

柱子找学校的老师，弄了几套模拟试题，先楦溯了一下，5门课程全做了下来，没有一门能极格，全部加起来还不到200分。这种情况显然不行。上学时，自我感觉数学学得还行，可见考试卷上的题，只能干瞪眼儿，固为那不是例题的翻版，变化多端，连下手的基本点都找不到。

思来想去，没有办法，只能再等等。放弃是不会的，经历是必须的。

班前的一小时的政治学习取消了。一切都围绕着产量说话。上边的提出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社会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着变化。柱子要求上进的愿望依然没变，根据形势的发展需，柱子再次写了入党申请书。

这次，赵生财很热情，和柱子讲了不少掏心窝子的话，

柱子先给赵生财点上纸烟。赵生财吐了一口烟雾说:“柱子，这两年多了，哥也不把你当个外人，你的事情，哥是一直放在心上的。你可能不知道，入党指标很少，按人员比例，咱们队一年都很难下发一个，因为队里刘万万的事故，今年组织部就没给指标，你要求上进很好，起码在将来的人生发展中，能够获得不一样的机会。你还年轻，一不要放弃，二不要有情绪。只要哥在队里待一天，就会优先考虑你。”

赵生财的话，让柱子很感动。一时不知该怎样表达自己的心情。

说实在的，柱子不知是否有这样的愿望，说是信仰，真还有呢，说是时代青年普遍追求的一种标志，也能说的过去，出于功利性的目的，这才是人性的本意，说不定在日后一不小心真的有意想不到的用处。

在童年时，每次填表格时，在父亲信息一柱中，有政治面貌几个字出现时，他总是很骄傲的填上“党员”二字。在家里几个哥哥和朋友仙坐在一起时，常说入党之事。还有从小看的一些书籍中，如《红岩》中的江姐，还有样板戏中的李玉和等英雄人物，深深地铭入心间。参办工作，又按触了王福祥和赵生财这些人，从心底觉得入党是一件光荣的事。也许自已如同井下滚动在镏子上的那块炭蛋子，黑油油的，不怎么惹眼，终究结果被扔进炉里，燃起一股后炽烈火掐，冒一缕青烟，留下一些渣渣，不失为实现人生的价值，这可谓高尚呢。

柱子常看到一些文人无病呻吟地讴歌矿工的诗词。他发现越是被赞美的职业，往往是社会最底层的群体。

这天下班，天气甚好，空气中多了些许春天的韵味，路旁的树梢吐着嫩芽，枯了一冬的小草泛出青色。柱子很开心。

一个人走在桥头，望着远处山峦驮起朵朵白云，天空格外湛蓝。刚刚融化的河水清澈见底，河床里被河水冲刷的鹅卵石边溅起雪白的浪花。

桥头上，不时有放学的中学生，他们嬉闹着，欢笑着，显天真无邪朝气状。柱子想着高考的事，要是像他们一样，坐在叔室的一偶，阳光洒在课桌上，听老师讲一道道例题。

人流中，走过一个婀娜曼妙的女子。这是占宏的女友凤英。

好久没见到这个女孩了，就见着一件米色风衣，围着浅蓝色纱巾。拄子两眼一直盯着，近了，近在眼前，真的好看。要不是认识，柱子最多是看看。这不仅打了招呼，还聊了几句。

凤英从占宏走后，可能占宏的老爹出面说话，提前接班。因为在学校时，有宣传队的经历，被分配到矿上宣传队。这很是让人羡慕的单位，是领导光顾的地方，男的待过几年，大都到了机关，女的不是嫁给当官的给儿子，就到了广播站，或工会大院。

凤英走远了，柱子呆滞地望着那远去的背影，等着给自己一个回眸。可没有。

柱子的哥完成了婚姻大事，从排列顺序来说，家里的下一个就该是自己了。心升意想，风英真还是不错的目标。

好久，已看不到凤英的影子，西边的天际映出落日的霞际。柱子摇一摇头，真的不知自己想啥呢。

黄昏中，桥头人烟稀少，柱子肚子“咕咕”作响。桥上的路灯早已亮起，每走过一盏灯时，地上拖出一个长长的影子。

职工大食堂早过了买饭的钟点，零星的几个矿工，坐在饭桌前。柱子掏出几条米票，走到卖饭窗口，就见头顶白色厨师帽，额前飘着几缕刘海，白帽边上露着几丝秀发，白晰的皮肤绽放着喜色，毛眼眼眨巴着，看着柱子。

柱子把一斤白色米票递上，说:“来五个馒头，一碗烩菜，一碗稀粥。”并没认出眼前女子。

就听女子调侃地说:“我就不值得你抬头看一眼吗？你那心不在焉的样，有啥心思，失恋了吗？”

听女说，柱子才看清眼前这女子是毛女儿。毛女儿这是矿上照顾，先安排个临时工，还是正式办手续接了刘万万的班呢？

还是那次随领导慰问时，见的毛女，这少说也有半年了。到大食堂吃饭也是有数的几次。毛女的也没到队里找过，她的情况柱子真的不知道。

领导当时虽然安顿过柱子，多关照毛女，可柱子一次也没去。他一没权力，二说话没风，去了只能给人留话把子。再说人家和赵生财的关系，去的次数多了，赵生财不打压自己那是假的。

毛女说:“你是眼高了，不认姐了。”

柱子不知为啥，脸一下感到涨涨的，有镜子的话，照一照肯定红到脖跟处了。在毛女面前，柱子有次隐密，平时想到都心慌慌的，见了更是紧张的不行。

很羞涩地说:“哪有呢，我没看清，心里多会儿也有姐呢。”

“这还差不多。”说话间，毛女操在勺头搲了一勺红烧肉，上边又盖了一勺大烩菜。连同馒头稀粥一切推到窗口。同时抓在几张饭票连同柱子刚递过去的，塞在柱子手里，并挤了挤那双毛眼儿。

柱子领神会，迅速地把饭票装进兜里，端起饭菜赶紧离开。

坐在饭桌前，柱子的心跳加速。他不敢想，毛女这么大的胆子。从小他就受父亲教育，不占别人的便宜，更不能占公家的便宜。他就看碗里的红烧肉，狼吞虎咽地把五个馒头放在肚里，站起来打了个饱嗝。目光扫向卖饭窗口，毛女已不见人影儿。

回到单身楼，柱子掏出那饭票，足足有三斤细粮，一块五毛饭票。宿舍没人，柱子把饭票整理好，心中有点不安。这种便宜看似便宜，说不定啥时会是大亏。

多亏当时周边没有别人，如果有排队的，估计毛女也不敢，最多勺头子硬点，让碗里冒个尖。这不光白吃了一顿，还倒赚了一地多。再买饭时避开毛女就行，可不能自己得好处，让人家犯错。

不想了，让这点事情心生烦恼，心眼儿也有点太小了。人家毛女儿还不在乎，自己却瞎操心，这又不是自己的错。

唉！还是看会儿书，心中的那个梦不能丢，只有这个梦醒时，才是改写命远时。

不一会儿，彪子回来了，满身洒气，说话舌头打转儿。一看就喝了不少。

这时，彪子已有了新的工作岗位。被调到机电科配件库管库。这点营生苦不重，可权不小。所以常有人请上搓一顿，估计这又是谁请他。

柱子猜得不错，彪子说有个领导从他这儿领了盘信号钱，不好下帐，让他帮助填个领料票，混在下边领料的单位里。说是领导在村里盖了一处院子，想拉一趟电线，信号线一盘二百来，省下不少钱不说，负荷还大，绝缘也好，使用起来安全。为这事请了他一顿。

彪子说:“柱子弟，以后家里用个灯泡，电线，或者油漆等，你就和哥说一声。公家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柱子刚还为毛女多给自己几张饭票而不知所措，这又是彪子也这样。

这会儿的人真的变了，柱子刚参加工作那会儿，井下长距离联络，主要是靠信号线打钟传递，可这几年信号线总是让人偷盗。

想想，自己也不干净，为了打家具，拉的那车板皮也不是半成品料吗？这时装好人，假正经。想着，脸上露出苦笑，不由地摇一摇头。

真还说不上，哪天用得上彪子，家里有需要的。

二万万从号上这间宿舍，柱子就没见过几次。这会儿是回了老家呢，还是找上了工作，一直住在毛女家呢？

看书，怎么能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