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远行记：一件大事

大海

2024年1月1日

2024年，你就这样来了吗？本以为你会像展翅翱翔的雄鹰，英姿飒爽地降临，没想到你却如此平淡地走来，像一只轻舞的小鹿，轻轻地，悄悄地来到我的人间。

街上散落的人们，从他们几步一回眸的眼神中，就可看到对这跨年夜的留恋，那一双双眸子，似乎也在从其他人的眼神中寻找着共鸣。当我和他们四目相对时，往往都会情不自禁地互道一声：新年快乐。街上的每个人，都因同一件事而共情，如此浓烈的人情氛围，恐怕也只有在新年夜里才会出现。

也许，这些人和我一样，对跨年夜寄予了太大的期盼，渴望着在这一晚将逝去的岁月画上一个完美句号。但这世上很难有完美的事，于是便有了不舍，不舍的是那旧日里未完成的遗憾，于是只能把遗憾寄托给新的一年。一声新年快乐，不仅仅是一句普通的问候，还融入了整个晚上所有的情感，如同一部大剧的闭幕台词，从此新的人生篇章就此展开。

一路上，我和很多陌生人都互道了新年快乐，这不仅仅是出于礼节或是时髦，更是出于某种心理需要。在这些人中，使我难忘的有两人。

其中一位是个漂亮的白人美女。她有双灵动的大眼睛，当时我们两人正好在人迹罕至的花园小路相遇。我见她向我微笑，便主动说了一声：“happy new year！”她听到后好像很意外，但很快便十分快乐地挑起大眼睛用不太流畅的汉语说：“新年快乐！”从她的眼神中，我看到了一连串的微妙变化，从最初的微微忧郁变成了惊喜，最后又表现出幸福和感激，仿佛对一个来自陌生中国人的问候感到很不可思议。也许，她和我一样，也是一个在异乡中需要安慰的孤独灵魂吧。

另一位是一家咖啡店的美女老板娘，大概三十来岁的模样，她站在店门口，远远地看到我时，便向我热情地招手，然后大方而活泼地说：“新年快乐，帅哥！”

那语气似乎带有一种搭讪的感觉。说实话，此时的我对这样的问候很是受用，因为刚刚在跨年的时候，我被太多情侣撒了狗粮，心中着实有些郁闷。经老板娘这样带有一丝暧昧的问候，我感觉自己还是有点魅力的，好像也不那么孤独了。于是，我也回了一句：“Hi！新年快乐，美女！”听我这么一说，她反而没有了刚才大胆的样子，有点羞涩地背过脸去，对着店里的闺蜜捂着脸，乐得合不拢嘴了。

回到青旅，将自己洗干净，躺在床上，突然感到一阵空唠唠的，好几年没正经谈恋爱了，刚在街上看到如此多的美女，心中不禁产生了久违的渴望。我感到那颗尘封已久的心又开始躁动起来了，这种心情逐渐开始促使我认真地想一件事，是否要在这个城市逗留几天，也许能在古风古气的街道上邂逅一位美丽姑娘，然后一同谱写一段难忘的小故事也说不定……我躺在床上，越想越美，甚至都准备第二天着手去做这件事了。

可是很快，我又无奈地否决了这个想法。要知道，我现在是在长途旅行途中，万一和一个女生谈上了恋爱，那是否还要继续旅行呢？到时，无论是留下还是离开，都将是难以抉择的事，我可不愿做那种不负责的人，泡了人家就跑，那种无结果的恋爱我是不愿意开始的。当然，这还是理想的情况，万一遇到捞女就是一件很下头的事了，而且这还是大概率事件，当今社会这样的女生实在太多了，这也是男生们不愿意全身心投入感情的原因之一。算了，还是不要去想这件事，一切随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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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青岛出发开始，我已经有20多天没有记录游记了。而在之前的路上，我一般都是每走几天就写一篇游记。这一路上，我其实一直在寻找一个拥有舒适气候的好地方把这些天的事儿好好写写，以免很多珍贵想法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可天不遂人愿，我一路都被寒潮追着走，只能被迫放弃了一个又一个地方，只求快些脱离寒冷的牢笼。就这样，一直拖到现在也没有写。

西安，也曾是我计划中的休整地。本来前些天预报说寒潮1月8日才会来。但当我翻看最新天气时，发现气温将在1月5日迎来断崖式下降。这个发现令我心寒，因为我必须要在寒潮到来前翻越秦岭，否则就会因道路结冰而滞留在北方。抛去西安到秦岭两天的路程，我好像也没剩下多少时间了，看来，老天爷还真是不给我喘口气的机会啊。

于是，本来想在西安逗留一周的我，恐怕最多只能待1天了。1天时间虽然写不了游记，但至少可以睡个好觉，顺便逛一下西安城墙。

想着想着，我就昏昏沉沉睡过去了。好像没过多久，一阵吵闹声又将我吵醒，看看时间，才睡了两小时。

昨晚第一印象很好的青旅，经过一晚上的体验，已经让人感觉不那么美好了。首先，六个人挤在一个小屋子里，使空气变得很闷。第二，住在这里的人素质参差不齐，有的人不太注意其他人的感受，来来去去都会弄出很大声音，刚刚吵架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个……第三，我的行李较多，而青旅没有单独存放的地方，只能和其他人的行李堆放在一起，很不方便。于是，我就开始拿起手机找更合适的住处了，我需要一个有私人空间的地方，以便能彻底睡个好觉，以及在简单记录时不会被打扰。

令我失望的是，新年到来后，几乎整个西安旅店的租金都翻了一翻，就连我现在住的青旅也由9块钱变成了30块。我找了好久，才勉强找到两个100元以下的宾馆，位置都不算太好。虽然睡的很少，但我还是拖着疲惫的身体出发了，心想着到新的地方再好好睡一下吧。

昨天还人山人海的街道又变成了冷清的大街，还好，能经常看到年轻漂亮的妹子，西安这座城市，大学生是非常多的。

经过西安城墙，很多游人从上面向下张望，我成了他们的城市风光。

奔向第一个宾馆的路上，脑子浑浑噩噩的，只希望快点到达，然后大睡一觉。到了之后才发现，网上标着“宾馆”字样的地方，原来是高层小区里的民宿，位于十几层，总共有四个大小不一的房间，房主是个五十多岁的邋遢女人，自己也住在这。

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单车和行李抬上去后，老板娘满脸犯难地说：“你还要等一小时，你那个房间的小两口还在睡觉。”

我说：“那我能不能先看下房间的条件？”我的意思其实是，其他户型有空闲的不妨先让我看下。谁知老板娘犯虎，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直接拿钥匙打开了小两口的房间……

我简直无语到极点，连忙拦住她说：“哎呀，不要打扰人家，算了算了……”便一脸嫌弃地离去了，心想，如此不把私人空间当回事的地方我是不会住的。

第二家宾馆位于一座大学旁的“贫民窟”，我在迷宫般的小巷子里转了好半天才找到那个标有“xx宾馆”的地方。老板是个颓废男中年，带个很有年代感的高度近视镜。我到的时候，他不在店里，打电话后足足等了半小时，他才出现。后来去看房才发现，在网上看很明亮干净的房间，现实中却是一间只有昏暗小灯的、散发着霉味的房间，空调也是坏的，室内温度比室外还要低。

我问老板：“你们在网上不是标注空调免费吗？”

刚才还很客气的老板突然冷哼一声：“这个价格还想空调免费吗？”然后摆出一副爱住不住的表情。

旅店的价格是60元一晚，在我看来并不是一个很低的价格，我一路走来，所住的大多数宾馆价格都低于这个价格。望着又冷又脏的房间与理直气壮的老板，我也只能摆摆手，默默离去了。

经过了足足两三个小时的折腾，我还没找到一家合适的住处，谁让我正好赶上新年呢？想想也是，昨晚西安大街上可是几十万、上百万的游人，但凡性价比好一点的宾馆，肯定早已人满为患了。

我突感一阵没落，这座偌大的城市啊，果真没有我的容身之地吗？一阵阵疲惫不断袭来，不仅仅是身体的疲惫，还有心理的。

那么，不如现在就离去吧！离开这个令我心寒的地方。想到这里，我便生无可恋地沿着大路继续向西而去了。

我并没有什么计划，只是简单的逃离，只是想快些找个能睡觉的地方。在这个城市，我已经不奢求会遇到什么浪漫的事儿了，我只想让我这行尸走肉般的躯体赶快找个窝，好让它快些活过来，然后不那么丢人地暴露在世人面前。

单车的滴答声、我的喘息声，是我疲惫的心情，是我满载行李的沉重身躯，是我那一点一点消散的无处安放的热情。

从此天高地远，奔向辽阔的江湖吧！我是这座城市的过客，这座城市亦是我的过客。一条路，走过春夏秋冬，属于我的精彩，不在这里，而在远方的世界！再见了，就这样突然地再见吧，我那如昙花一现的短暂幻想。

一路上，我的大脑满是惆怅。不知不觉，我走出了西安郊区。此时，路旁突然出现一片竹林，这是我在路上第一次遇到竹子，印象中，只有在南方才会有这样的植物，也许，它的出现也预示着我的旅行将进入到一片新的天地吧！

我边骑行边给家里打电话，我妈问我到哪了，我说我不认识那个字，查了半天才知道是鄠（hu)邑(yi)

和很多大城市一样，西安也有很多卫星城，鄠邑就是其中一个。这样的地方大多街道宽敞，人口稀少，设施现代化，环境优雅，最重要的是，住宿一般都不会太贵，是我这种长途旅行者最爱的地方。

我找的宾馆位于西安石油大学对面的居民区，同样是60元一晚，条件却比西安市里的旅店强太多。

经过了一整天的奔波，我终于找到了一个干净的窝，至于下一步何去何从，还是等我大吃一通后再做决定吧。

今天，新年的第一天，我的内心充满了无名的五味杂陈，各种好的、坏的情绪汇聚在一起。我跑进一家烧烤店，大口地喝起酒来，那美妙的液体瞬间流进我的血管，然后流遍全身……烤串还没上来，大半瓶酒就已经被消灭了。恍惚中，一首歌在脑海中回荡起来：

去向海洋还是沙漠

看西边的太阳东边落

决定是否登上那片云朵

你说你要自由

还是沉默

1月2日

早上醒来，由于昨晚酒后睡得太死，我一时忘了自己身在何方。好一阵子，才顺藤摸瓜地回忆起，我已离开了西安。哎，本想在那玩几天，却阴差阳错地逗留不到24小时就离开了，心中不免有些遗憾。走就走了吧，现在我可没有那么多时间惆怅，因为此时此刻，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正等着我去做，这是一件萦绕于我脑海很多天、很多月、很多年的大事。每每想到此事，我就又紧张、又期待，和这件事相比，昨日的小惆怅又算得了什么呢！这件事，绝对是我自离开哈尔滨以来最大的重头戏。和它相比，之前的旅途皆为序章。和它相比，一切小事皆不足挂齿。

我打开手机地图，目光落在一大片荒蛮的区域上，这片区域已经距离我非常近了。我的呼吸开始不自觉地急促起来，心跳也开始加速，哎呀，那无数次出现在书本、电影、游戏中的令我魂牵梦绕的大山，就快要到了吗？那如一把乾坤利剑般将中国分为南北的大山，我就要亲眼目睹你的风采了吗？这一大片山脉就是通往蜀境的第一道门户，也是最险的天堑——秦岭。

是的，翻越秦岭就是我即将面临的大事。很多人可能对这件事不以为然，但它却是我多年的夙愿。由于对历史的热爱，这些年来，我时常期望着自己也能像先人们一样，靠体力翻越秦岭。我渴望踏着先人的足迹，跨过先人无数次走过的山河，在崇山峻岭中沉浸于千年往事的幻想，在深山老林中聆听来自远古的声音。一路上，每当我想到即将在传说中的大秦岭骑行，心中就久久不能平静。

如何穿越秦岭，该走哪条路线？本打算在西安休整的时候好好计划一下，谁知都快到秦岭脚下了，我仍没拿出一套成型的方案。由于寒潮时间提前三天，本来很宽裕的时间也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所以，我必须马上制定出一条切实可行的方案。从现在开始，恐怕每一小时都很宝贵。

自春秋战国时期到现在，几千年过去了，从关中平原入秦岭的道路依旧只有四条，其余大片的区域仍为无人踏足的荒山野岭。这些道路的每一条都在历史上浓缩着血和泪，饱含着豪情与辛酸。那些谱写故事的人，如今早已消失在历史长河中，但那几条留下故事的路，却依旧在山川中巍然屹立，仿佛一本本写满传奇的书，在等着人们去阅读。

如今，要我在这四条路中，选出一条路，还真是一件难事，如果可能，每一条路我都想走一遍。

距离西安最近的子午道，每次说到它，我都会想起三国时蜀汉大将魏延的“子午奇谋”。那一年，如果诸葛亮采纳魏延的策略，长安大概率会被攻破，北伐也大概率会成功，也许中国历史也会因此而改变。

在三国的诸多人物里，我是非常喜欢魏延这个人的，因为他的身上有一种远超那个时代的品质，是一个比较接近现代人的古人。写到这里，我突然有了一股冲动，想花一点篇幅写一写我佩服的这个历史人物，虽然与本游记关系不大，但很多话还是不吐不快啊！

很多人说他为人不厚道，天生反骨云云。而我觉得，这样评价对他非常不公平。在我眼里，他是一个深明大义、不被传统道德束缚的真汉子。

想当年刘备兵败新野，携万民渡江，欲投奔襄阳以求庇护。然刘琮闭门不纳，局势危急。正当此时，魏延挺身而出，振臂一呼：“刘使君乃贤德之人，今为救苍生而来，为何拒之门外？”，随即大开城门，誓要引刘备入城，无奈刘备为顾全名声未能入城，魏延也只得另投长沙太守韩玄麾下。很多读三国的人都会忽略这一段描述，但细想一下，在当时的环境下，曹操几十万大兵压境，躲在襄阳城的官员们几乎全部都被吓住了，只求快点投降曹操以图自保。而魏延却能逆势而为，在如此危难之时挺身相助溃不成军的刘备，真可谓惊天豪情之举！他应该是被刘备的仁慈之心深深感动，想着将来天下如果能交到这个人手里，一定是苍生之福！此时，他已完全抛去了个人的荣辱得失，即使背上卖主的头衔，也要帮刘备一把！他并非为了功名利禄，因为此时的刘备，正是最破落的时候，随时有全军覆没的危险。我能想象出，他冲出襄阳城时，那种对抗全世界的决心与冲天气概，何其壮哉！而拥有这种气概的人，你们那些机关算尽的人，又有什么权利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对其品头论足呢？可是，刘备这一次却辜负了这个英雄，比起对魏延的感激，他更在乎自己的人设。

后来，关羽奉命征战长沙，与老将黄忠激战数百回合，难分高下，二人惺惺相惜，然韩玄昏庸，欲以通敌之罪加害黄忠，危机关头，魏延再次彰显大义，手起刀落取韩玄首级，救下黄忠转而投奔刘备。在大义面前，他再次选择了“背叛”。但他背叛的却是小人，成全的是英雄，他宁可背上弑君之名，也不愿这世上的罪恶当道。

在那个年代，人们普遍推崇的是从一而终的愚忠精神，这是统治者长期洗脑教育的结果。这个两次背叛主公的人，是不会被世人所赞扬的。然而，他对此荒谬之理毫不在乎，始终坚持着自己的信仰，在通往大义的路上“我行我素”着。孙中山曾说过：“古时的忠，是忠于皇帝。我们现在的忠，是要忠于国，忠于民，要为天下苍生去效忠！”在魏延身上，这种精神体现的淋漓尽致。他就像一个两千年后穿越回古代的人，以一人之力对抗着全世界的迂腐观念，在他眼中，刘备就是他理想的化身，是能实现拯救天下苍生抱负的寄托。刘备这一次也没有辜负他，在诸葛亮以弑君之名要杀他之时，救下了他，后来更是力排众议、委以重任令其担任汉中太守，成为独当一面的大将。有人说，刘备具有识人之能，我不喜欢识人这个词，我更喜欢把它叫做一种体会他人内心、感悟高贵美德的能力，刘备当时应该是体会到了魏延的那一腔心系天下的侠骨柔肠，并暗暗为之折服，这才不想辜负这份难得的赤子之心吧！

可惜，刘备死后，魏延就被诸葛亮死死压制住了。当然我也并非要抱怨诸葛亮的不好，他也是我非常敬佩的一个人，也许，这世间万事都不可能做到尽善尽美，何况领导那么大一个蜀汉集团呢？一位英雄，最终沦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这样遗憾的事，在历史上还少么？

好了，现在开始言归正传。由于对子午古道的这份牵绊，我最想选择的路就是它，但后经打听，沿途路段山体崩塌，要一个月后才能通车，只得放弃。

其余的三条路中，陈仓道因太过遥远而不做考虑。褒斜道和傥骆道各有优劣，一时让我难以抉择。

褒斜道，是诸葛亮六出祁山最经常走的路，这也是令我非常感兴趣的地方，而且诸葛亮离世的之地五丈原就位于褒斜道北边，如果可能，我很想去祭拜一下丞相。这条路也是几条入川之路中最宽的国道，车辆和人流比较繁忙，所以住宿问题不必担心。但缺点是，大车和隧道过多，沿途会很吵，自然景观破坏也会比较严重。

傥骆道，由于其险峻地形，到唐朝时才开凿成功，相比于其他三条路，这条路更加荒凉，沿途村镇稀少，而且彼此相距很远，这是它的优点也是缺点。优点是可以最大程度地体验大自然的原始风貌。缺点是增加了危险系数。记得当时我查遍了全网都没有找到一篇骑行攻略，能找到的也只是两条拍摄沿途风光的自驾游视频。我甚至打遍了沿途村镇政府的电话，也没得到确切的住宿信息。据我推测，应该是因为现在自驾游已成旅行首选，人们不到一天就能穿越秦岭，没有人会在中途留宿，久而久之，沿途的旅店也就荒废了。对于我这种不带帐篷骑行的人来说，就像濒危的稀有动物，没有人会专门为了我在荒山野岭中开一家旅店的。

从哈尔滨出发到现在，即便再苦再累，一路上都是有人家的，并不会遇到真正的危险。而我即将骑行的秦岭，则是真正险峻的、充满未知的大山。为了将风险系数降到最低，几经考虑，我还是暂时决定走褒斜道。

鄠邑距离褒斜道的起点大概有90公里，我出发时已经是上午十点多，可以说时间非常紧张。但不管怎样，我必须到达秦岭脚下，以便第二天可以有充足时间。

在大学门前的小摊来一顿营养丰富的早餐。牛肉丸胡辣汤加上一个肉夹馍，非常符合我这个北方人的口味。

出发后，我发现身体非常不在状态，连续多日的高强度行军已令我尽显疲态。

我拖着沉重的身体，缓缓前进着，3个小时过去，居然才骑了20多公里，并且还都是平路，身体终于开始罢工了。此时距离天黑只剩3个多小时了，我的骑行陷入一种令人绝望的无力境地。我不断盘算着，照这个状态下去，恐怕要两天时间才能到褒斜道山脚下。若如此，我将会大概率在秦岭的半山腰遭遇寒流天气，这无疑是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该怎么办？难道我真要被困在北方了吗？难道我如此马不停蹄地长途跋涉终究还是逃不出寒流的魔掌吗？

也许，还有个办法值得一试。那就是，改走傥骆道。

此地距褒斜道70公里，但距傥骆道却只有20多公里。如改走傥骆道，我便可以有两天时间翻越秦岭。但是，如选择傥骆道，就会面临中途可能无法住宿的风险，想到这里，我又犹豫了。

单车嘀嗒地响着，我的思绪也随着单车飘荡，不知不觉地越飘越远，逐渐飘到远方……突然，在那远方，不知什么时候，在一望无际的平原尽头，豁然间出现了大片连绵不绝的群山。只见它们如一头头史前巨兽般拔地而起，又仿佛从天而降的巨型波涛滚滚而来。总之，它们和这片关中平原很不相称，从平缓大地到山川，中间几乎没有任何过渡，就像上帝即兴筑起的一排土墙。

我心中不禁赞叹：这就是传说中的秦岭啊！简直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威武雄壮。此时，眼前的一座座大山，似乎散发着某种神秘力量，轰隆隆地召唤着我。我的心开始砰砰地跳，一种强烈的探索欲在心中渐渐燃烧起来，让我忍不住想立即投入大山的怀抱。我再次翻开地图，望向傥骆道途中的那一大团没有任何地名的荒蛮区域，心里开始做最后的斗争……

此时此刻，我感到身体中某种东西正在觉醒，那一阵阵令我害怕的危险又令我兴奋。在我的大脑中，不断浮现出一个场景：单人单骑穿行于险峻的大山……这是多么酷的一件事啊！这场景就像五彩的霞光般令我神往不已，如此浪漫，如此光辉……渐渐地，我抛下了担忧，忘掉了恐惧，取而代之的是心潮澎湃的豪情。不就是一百多公里吗？我就不信拿不下它！只要有勇气和决心，没有什么能难倒我！

七尺男儿立天地，欲与神山试比高！

来吧，就让这大秦岭也写上我的故事吧！

此时，我已然做出了最后决定。我从容地翻开导航，将今日的目的地改为傥骆道的起点——马召镇。

做完这件事后，我突然感到如释重负了，原来为了理想而冒险是这么令人愉快而轻松的事。

我骑着车，冲向群山，就像拿着弓箭冲向太阳的后裔。西安、北方的大地，马上将被我远远甩在身后！没什么好眷恋的了！就让我率领骑兵冲破秦岭这道天堑，到南方去休养疲惫的身躯吧！两三天后，通往巴蜀的最难天险将被拿下，我将一路高歌猛进，再无冰雪的困扰，从此天高任鸟飞，尽情驰骋于祖国南部的广阔天地！

我在风中狂奔，任凭午后温暖的光照亮我的脸颊，任凭身体贪婪吸吮自由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