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修人之三十七

程鹏

我们都叫他军哥哥，天资聪慧，在十五六岁就学会了泥水技术。也就是在我们那个院子，他带出了很多徒弟，比如正开，正清，正权，还有天祥。

我小时候，也跟着他去万州混过，带着草帽，在太阳下搬砖，砌墙，拿着砖刀装模作样的舞过，奈何，我不是干技术的料，我没有学会。

军哥哥见我拿着砖刀，喜滋滋地看着我，以为又要带会一个徒弟了。他是我继父的儿子，我和我妈回到这边后，但还是有点千丝万缕的东西。

没想到，被打工浪潮卷了出来，我在赤尾村时，我还不知道军哥哥也在赤尾村，刚开始，大家都挂着个BB机，打个电话，还要跑很远，也不知为何，我是一个折腾的人，不好好打工，偏偏追求真理，不好好居住在赤尾村，偏偏在赤尾村搬进搬出。

我跟那帮湖北人混在一起时，我是不知道我们村里那帮人在搞装修的，总之湖北人太多做装修的，也太多做装修老板的。我认识的郝飞，突然一下，他不知道在哪里认识一个设计师，他也一下做了装修老板。

我和郝飞的关系很要好，那时，大家都年轻，心思单纯。

他做了装修老板，自然要我去帮他做水电活。

郝飞有泥水活，我把军哥哥介绍了过去，没想到郝飞居然相信了我。郝飞那时工程做得挺大的，就铺砖就有上万平方。

我可能是听车坝的人讲军哥哥也住赤尾村吧，隔着的时间太长久了，我都不记得是怎么跟军哥哥取得了联系。

总之，军哥哥就去跟郝飞做泥水活了，他们合作得很好。

他们做完后，我去跟军哥哥借了两百元，我那时，实在是穷，入不敷出。但也不知道，到现在我也没还上他那两百元。

我心安理得的不还，他也从来没问我讨要过。

这事，也不知道怎么被我在老家的老妈知道了。

我老妈说，你花了人家两百元呢。我老妈也不说借，只说是我花了军哥哥两百元。

我在赤尾村搬进搬出就有三次，说来，也真奇怪，第一次搬出，因为赤尾村要建高楼大厦，第二次搬出，是我搬到那家数码公司去，第三次搬出，是湖北籍的那个二手房东乱收水电费。

第二次搬出赤尾村时，军哥哥还在赤尾村，我正从楼上搬东西下来，那时，我行李不多，他在楼下看到我在搬东西，他也来帮我搬东西。

他说，你搬到哪里？

我说，我找了一家公司上班。

他说，你不做装修了么？

我说，上半年，装修都是淡季，我想改行。

那时，我想改变人生，就得发财，我想发财，就得去做业务员。

他没跟我提那两百元，我也没钱还他，他帮我搬东西时，看上了我一个桶装水的桶，他说，你去公司上班，把这个东西搬去做什么？

我说，我也不知道搬去做什么，但是是我的东西，我就得搬走。

他说，我要好了。

我说，你拿去吧。

我那时的东西少得可伶，为什么有一个水桶，我不知道。他说，你还能找到一家公司上班，很不错。

每次，我回乡，都会在小镇上看到他。他已经回乡在做泥水活了，还把房子买在了小镇上，我去过他房子几次。

我们都不提那两百元，看来，我是花得心安理得了。

在我心里，我从来没觉得，我是跟他借的钱。

当我把房子买在小镇时，要装修，需要贴砖之类的活。我偏偏想到了他，我也偏偏相信了他。

他带着人过来，短短几天就搞定了。这时，我才知道，他为什么离开了深圳，原来是他父亲瘫痪了，要回来照顾老人，就在家里做泥水活了。

他们干完了，收拾工具时，我把钱付给他。他说，不用急，不用急。

他说得真切，我还是把工钱付给了他。他说，你还是有钱。他笑得很真诚。

我多付了几百元给他，我说，你们辛苦了，我还没请你们吃过饭，拿着去吃饭。

他说，我还说要你少付点。

我多付了他几百元，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但绝对不是为了那两百元。

他说，谢谢老板，老板还是有钱。他微笑的看着我。

他叫我老板，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特别高兴。

装修人之三十七《邓正军》

2024年8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