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律诗启蒙第十一课《重字格讲解》

蔡宝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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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稿：蔡宝瑶

编辑：蔡宝瑶

　　格律诗中，有文字“避同”之说，即避免同字重复。这属于一般性常识。但是，格律诗中的“避同”，指的是非修辞性重复，不包括修辞性重复。

曾有人没弄清这两者的区别，用修辞性重复的例证来反驳“避同”之说，从而出现所指对象的错位现象。本文在对格律诗中的修辞性重复和非修辞性重复加以区分的基础上，来讨论格律诗中的“避同”问题。

格律诗中，常见的修辞性重复有三大类情况：一类是叠字，一类是顶针，一类是复辞，而每一类又分为几种情形，下面分小类讨论。

一、叠字（格律诗可模仿）

叠字这种修辞手法，在传统诗歌中使用十分广泛，《诗经》中就有大量的叠字句。格律诗形成后，无论五言，还是七言，都采用叠字来突出语言表达的音韵感和节奏感，强化摹状、抒情的效果。

例1、“萧萧班马鸣”（李白）。

例2、“飘飘何所似”（杜甫）。

例3、“漠漠水田飞白鹭”（王维）。

例4、“翦翦轻风阵阵寒”（王安石）。

例5、“青山历历乡关梦”（元好问）。

显而易见，叠字不是“相犯”，兹理易明，无须赘述。

　　二、连珠对（格律诗可模仿）

由叠字组成的对仗，成为连珠对，连珠对是一种修辞手法。如：

例1、“山山白鹭满，涧涧白猿吟。”唐·李白。山山、涧涧，首珠对。

例2、“山雨潇潇过，溪水浏浏清。”宋·苏轼。潇潇、浏浏，腹珠对。

例3、“人生何草草，天意竟茫茫。”宋·李处权 。草草、茫茫，尾珠对。

例4、“万万千千恨，前前后后山。”宋·辛弃疾 。万万、千千，前前、后后，续滚对。

例5、“猎猎松涛织劲谱，嘤嘤雀语伴娇声。”猎猎、嘤嘤，首珠对。

例6、“江天漠漠鸟双去，风雨时时龙一吟。”漠漠、时时，腹珠对（三四字处）。

例7、“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萧萧、滚滚，腹珠对（五六字处）。

例8、“客子入门月皎皎，谁家捣练风凄凄。”皎皎、凄凄，尾珠对。

例9、昏昏淡月疏疏影，缓缓清风细细香。宋·刘学箕。昏昏、疏疏，缓缓、细细，续滚对。

　　三、顶真

顶真，亦称顶针、联珠、蝉联，是一种文学修辞方法，是指上句的结尾与下句的开头使用相同的字或词，用以修饰两句子的声韵的方法。需要注意的是，使用这个方式时，毋须限制上下句的字数或平仄，但上下句交接点一定要使用相同的字或词。

1、单字顶针（格律诗可模仿）

这种顶针是前句最后一个字，作为后句的第一个字。

例1、白居易《长恨歌》中有句：“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

例2、元稹的“寥落古行宫，宫花寂寞红”，即顶针格的应用。

2、句内顶针（格律诗可模仿）

由于传统诗句高度简练，句式往往是经过压缩的，因而顶针这种辞格还有一种比较特殊的表达，就是将两字用于同句之内，同字相连，表面上看似叠字，实际上不是作为修辞格的叠字。属于句内顶针，举例如下：

例1、“月光如水水如天”（赵嘏）。用口语表达就是“月光如同水，水如同天”。

例2、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李白）

例3、黑云压城城欲摧。（李贺）

例4、泪眼问花花不语。（欧阳修）

例5、自是不归归不得。（崔涂）

这一类的句子的重字，便是如此，因为它实际上是两句的压缩。

3、词语顶针（格律诗少模仿）

例1、乐府诗《木兰辞》中：“归来见天子，天子坐明堂”。上句结尾是天子，下句开头也是天子。这是两个字的词语顶针。

例2、《西洲曲》：“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

例3、多见于歌曲，如李白送刘十六归山的《白云歌》：‘楚山秦山皆白云。白云处处长随君。

例4、杜甫《兵车行》：“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道旁过者问行人，行人但云点行频。”使语意气氛更加紧凑强烈。

近体诗因格律要求严格，用顶真法者少，多用于古体诗、词曲。

4、短句顶针（格律诗不要模仿）

短句顶针在古风诗和词、曲、歌中常见。

例1、李白的《白云歌送刘十六归山》中：楚山秦山皆白云，白云处处长随君。长随君，君入楚山里，云亦随君度湘水。湘水上，女萝衣，白云堪卧君早归。

例2、不但有顶针格的诗，还有顶针格的小令。元人小令中有一首无名氏的《小桃红·情》：

断肠人寄断肠词，词写心间事。事到头来不自由，自寻思。思量往日真诚志。 志诚是有；有情谁似，似俺那人儿？

这支小令以自述口气，描写一个年青妇女对爱情的忠贞不渝。由于在修辞上运用了“顶针格”，句与句之间联绵而下，很好地表现了主人公缠绵不断的满腔柔情。

例3、宋末元初的词人汪元量的《忆秦娥》：

忆秦娥·马萧萧

马萧萧。燕支山中风飘飘。风飘飘。黄昏寒雨，直是无憀。

玉人何处教吹箫。十年不见心如焦。心如焦。彩笺难寄，水远山遥。

　　四、回文诗顶针（格律诗少模仿）

例1、苏轼的《赏花》是一首“环复回文诗”，也是短句的顶针格。

上句的后三个字或四个字，是下句的前三个字或四个字。如：

“赏花归去马如飞，去马如飞酒力微。

酒力微醒时已暮，醒时已暮赏花归。”

例2、顶针可用于全诗。有一位不知名的诗人，取意于唐朝著名诗人王昌龄《闺怨》：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写了一首顶针诗《秋思》：

月华如水满园秋，秋风瑟瑟入画楼。

楼上少妇深自悔，悔让夫婿觅封侯。

此为一字顶针

例3、七律回文顶针《春之谷（中华通韵）》薛志鹏

山海醉春之谷水，水流乘夜入桃源。

源来问影霜含露，露落栖枝素裹烟。

烟翠映花浮碧玉，玉光疏镜照云天。

天明壮志师学子，子母真心悟远山。

此为一字顶针

例4、“稻花香里说丰年，丰年户户余酒钱。酒钱买得人扶醉，扶醉归家情绵绵。”

此为二字顶针

　　五、对联顶针（对联可模仿）

连环联，是一种制联方法，又叫顶针格、联珠法，联中音节或句子首尾相连，前后承接，产生上递下接的效果，好像串珠子一样，读来饶有趣味。

例1、如北京潭柘寺的弥勒佛两边的楹联：“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开口便笑，笑世间可笑之人。”

例2、“一心守道道无穷，穷中有乐 ；万事随缘缘有份，份外无求。”

例3、“水上冻冰冰积雪，雪上加霜；空中腾雾雾成云，云开见日。”

例4、在连环联中，最具代表性的是吴文之对客人联。传说吴文之幼时能对，某日家中来客出对：桑养蚕，蚕结茧，茧抽丝，丝成锦绣；吴文之对曰：草藏兔，兔生毫，毫扎笔，笔写文章。客人叹为观止。

　　六、掉字掉词对（格律诗可模仿）

既重字嵌对：同一句中不同之处用同一字或词作对仗。

例1、千山悦赏千山舞，一路狂奔一路歌。（千山、一路）

例2、民工可记民工苦，政绩难消政绩残。（民工、政绩）

例3、关庙关连人善恶，未庄未解杏红白。（关、未）

作用：浓墨亮彩，重槌响敲。

掉字对，分掉实字对，掉虚字对，掉虚实字对。掉同词对，掉异词对，掉同词异词对等。（古代以名词为实，其它的词皆为虚）

例4、大溪小溪雨已过，前村后村花欲迷。[明]吴承恩·田园即事，七律颈联。溪、溪，村、村，掉实字对。

例5、看山看水真有味，学书学剑恨无成。[元]黄庚·书怀奉简兰若提举，七律颔联。看、看，学、学，掉虚字对。

例6、老去逐年增老病，春来无日不春阴。[宋]陆游·春阴，七律颔联。老、老（虚词），春、春（实词），掉虚实字对。

例7、千里关山千里梦，一番风雨一番寒。[宋]裘万顷·入京道中风雨因赋此遂退休，七律颈联。千里、千里，一番、一番，掉同词对。

例8、数番雨水添塘水，满目红莲间白莲。[宋]邹浩·过张云卿所居，七律颔联。雨水、塘水，红莲、白莲，掉异词对。

例9、一丝杨柳一丝恨，三分春色二分休。[元]司马昂夫·最高楼·暮春作。一丝、一丝，三分、二分，掉同词异词对。

　　七、复辞（格律诗可模仿）

在复辞这种修辞格中，重复的字、词不是相连的，而是被其他文字隔开来，它可以在同句中，也可以在不同的句子中。于是，格律诗中的复辞，有句内重复，也有句外重复。常见的句内复辞有这样几种情况：

1、句內重复

（1）一、三字重复，如“舍南舍北皆春水”（杜甫），“听水听风笑到家”（袁枚）。

（2）一、五字重复，如“一枕新凉一扇风”（刘翰），“不养丹砂不坐禅”（冯班），《红楼梦》中的名句“秋花惨淡秋草黄”也是一、五字重复。

（3）二、五字重复，如“不羡神仙羡少年”（袁枚），“不爱红装爱武装”（毛泽东）。

（4）二、六字重复，如“烟笼寒水月笼沙”（杜牧），“浓似春云淡似烟”（纪昀）。

（5）三、六字重复，如“欲把西湖比西子”（苏轼），“暂时相赏莫相违”（杜甫）。

（6）四、七字重复，如“直把杭州作汴州”（林升），“瞥地红梢更绿梢”（王又曾）。

（7）一二两字与五六两字重复，如“紫薇花对紫薇郎”（白居易），“半缘修道半缘君”（元稹），“昨夜星辰昨夜风”（李商隐），“断续声随断续风”（赵嘏），“如此烟波如此夜”（舒位）等。其中，重复的两字可以是一个词，也可以是两个单字。

（8）一、三、五字重复，如清代女诗人何佩玉的`“一花一柳一鱼矶，一抹斜阳一鸟飞。一山一水一禅寺，一林黄叶一僧归”。

　　

2、句外重复

格律诗中的句外复辞格，常是表达的主题词、中心词的回环关照，其作用在强调或对比。

例1、《黄鹤楼》崔颢〔唐代〕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

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诗中“黄鹤”一词三次重复，因为它是诗人反映的中心词，在一再强调中突出了“鹤去楼空”的感受。

例2、卢梅坡的“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诗俗了人。日暮诗成天又雪，与梅并作十分春”。

例3、卢梅坡的 “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搁笔费评章。梅需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例2和例3两首诗，是在梅、雪之间两相对照，以彰显各自的美妙之处。

例4、崔护的“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是两年之间的比照，中间省去了“今年今日此门中”，在“人”与“花”的重复中呈现出同与不同的情景。

这类复辞十分自然熨帖，正是顾炎武曾提倡的“复而不厌”的典型例证。

　　除了修辞意义上的文字重复，非修辞性的重复则应当力求避免。当然，“忌同”不是绝对的。刘勰关于“若两字俱要，则宁在相犯”的论点，对于格律诗来说，依然是适用的。

在唐宋及后世的名诗中，出现非修辞性重字的诗作为数不少。如崔颢《黄鹤楼》中，“空”两次重复，“人”两次重复，因用得自然妥帖，读来不觉重复。

例5、《题淮南寺》程颢〔宋代〕

南去北来休便休，白蘋吹尽楚江秋。

道人不是悲秋客，一任晚山相对愁。

诗中两个“休”字和两个“秋”字。

例6、宋·程颢的《秋月》

清溪流过碧山头，空水澄鲜一色秋。

隔断红尘三十里，白云红叶两悠悠。

诗中两个“红”字。

例7、元·吴澄的《咏雪》

腊转鸿钧岁已残， 东风剪水下天坛。

剩添吴楚千江水， 压倒秦淮万里山。

风竹婆娑银凤舞， 云松偃蹇玉龙寒。

不知天上谁横笛 ， 吹落琼花满世间。

诗中“水”、“天”两个字都出现重复，但同样被人们当名诗看待。可见，“避同”也不是绝对的。

归纳起来说，格律诗中，要分清修辞性文字重复和非修辞性文字重复。对非修辞性文字重复要尽量避免，但并不是绝对要防止“相犯”。必要时，重复也无妨。在非必要时，不可重复字词。有必要的重复增值，无必要的重复贬值。现代写诗的要求比古代严格很多。

　　八、绝句五十六法中的同字相复（格律诗可模仿）

第1法：四句旋转而下，第四句有一二字与第一、二句相复者，第四句的句首并多用“却”字。

例1、唐贾岛《渡桑乾》“客舍并州已十霜，归心日夜忆咸阳。无端更渡桑乾水，却望并州是故乡”；“并州”二字相复。

例2、李商隐《夜雨寄北》：“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巴山夜雨”相复。

第2法：或四句，或三句，与第一、二句俱有相复之字，而与前一法稍异。

例3、宋王安石《游钟山》“终日看山不厌山，买山终待老山闲。山花落尽山长在，山水空流山自闲”；“山、闲”字相复。

例4、明僧德祥《爱闲》：“一生心事只求闲，求得闲来鬓已斑。更欲破除闲耳目，要听流水要看山”；“闲”字相复。

例5、清江湜《舟中二绝》（其一）：“浮生已是一孤舟，更被孤舟载出游。却羡舟人挾妻子，家于舟上去无愁”。“舟”字相复。

第3法：第三、四两句轱辘而下，故第四句必有一二字与第三句相复，而又用“还”、“又”等字以紧系之，而第三句或先用“已”字以启其意。

例6、宋李遘《绝句》：“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已恨碧山相掩映，碧山还被暮云遮”；“碧山”二字相复。

例7、明姚汝循《回雁峰》：“回雁峰头望帝京，寒云黯黯不胜情。贾生已道长沙远，今过长沙又几程”。“长沙”二字相复。

例8、欧阳永叔词云：“平芜尽处是春山，行人更在青山外”，亦此句法。“山”字相复。

第4法：与前一法同，故三四两句必有复字。特前一法为尤整齐耳。

例9、唐李益《度破讷沙》：“眼见风来沙旋转，经年不省草生时。莫言塞外无春到，总有春来何处知”；“春”字相复。

例10、明黄荣《牡牛图》:“江草青青江水流，卧吹孤笛弄清秋。放牛莫放南山下，昨日南山虎食牛”。“牛、南山”相复。

第54法：第三句一二及四五六字用“如此”二字者。

例11、元杨维桢《张士诚席上作》：“江南岁岁烽烟起，海上年年御酒来。如此江山如此酒，老夫怀抱几时开”；“如此”二字相复。

例12、清孙原湘《题扇》：“月光到地白于雪，花气上天香作云。如此乾坤如此夜，不知何处著尘氛”。“如此”二字相复。

九、反复（格律诗少模仿）

反复：同⼀词语或描写的事物在诗中反复出现，叫反复，反复起到的作⽤就是强调。

反复手法是一种常见的修辞手法，用于增强诗词的表达力和韵律感。它通过重复某个词语、短语或句子，以达到强调、夸张或节奏感的效果。

例1、“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登鹳雀楼》）。这句诗中的反复手法通过重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来强调时间的流逝和重复的日常生活。

例2、“花开花落，春去春来”（《静夜思》）。这句诗中的反复手法通过呼应的方式，将花开花落与春去春来进行呼应，表达了时间的循环和变化。

例3、云卷云舒长⾃在，既追流⽔也追风。

例4、“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唐·刘希夷《代悲白头翁》。

例5、⼭⾏（清溪先⽣）“遥望潇湘花可好，⼀重思念⼀重⼭”。末句就是使⽤“⼀重、⼀重”反复进⾏强调。

例6、“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李清照《声声慢》）

这首词起句便不寻常，一连用七组叠词。不但在填词方面，即使在诗赋曲也绝无仅有。但好处不仅在此，这七组叠词还极富音乐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