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不发朋友圈（原创）作者：雪晨

忆长安

（一）医院

我是7月4号夜里十一点多抵达咸阳的，下了飞机之后直接打车到了医院。虽然是已经半夜了，但是母亲和妹妹还没有休息。放下行李后的第一件事，我就是到病床前看望父亲。父亲没有睡着，母亲说他一直在等着我。看着父亲浑身上下插满了管子，我的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父亲知道他的儿子回来了，挣扎着想要座起来。但是上身只能稍微动一动，便就无能为力了。我急忙上前抓住父亲还扎着针的手，让他千万别乱动。

父亲原本身体就不好，两三种慢性病一直折磨着他。去年放开之后阳了一次，就曾经住过一次院。四天前是肾病加心脏病，又住进了医院。起先在我们县城看了几天一直不见好转，医院就让转到了市里。母亲说，父亲今年七十三了，可能是一个坎。拉着父亲的手和他聊了两三句，我就让他去休息了。母亲说，他晚上的药还没有吃，让我好好劝劝他。于是我给父亲倒好了水，取来了七八样药，好说歹说地哄着他吃了下去。母亲说，你爸现在就像小孩子一样，吃饭吃药还需要人哄。其实我知道父亲坚强的一面，永远是留给外人和生活的。他在自己儿子的跟前，才是纯粹的自己。

　为了生活我常年在广东漂泊，一年到头很难回家一趟。这两年两个孩子一个上大学，一个上高中，家里的负担是越来越重。由于受大环境的影响，这两年单位的效益也越来越不差，我的收入也越来越低。每个月我和妻子两个人的工资，都是花得精光，根本就没有一点余钱。口袋里没钱，有些时候我电话都不敢给家里打，今年过年都没有回去。家里老人有什么事情，基本上都是弟弟妹妹在跟前照顾着，很多时候我这大哥做得是很不尽职的。

我在医院里，衣不解体地陪了父亲三天。每天定时督促着父亲吃药、吃饭，配合医生治疗。有时间我就会给父亲揉一下腿，以前我摸父亲的腿上面是有肉的，可是现在只能摸到硬邦邦的骨头。父亲因为肾病的缘故，所以小便很频繁。几乎一个小时就要小便一次，所以在医院的这些天，母亲和妹妹几乎都没有休息好。这次既然我回来了，就让她们好好休息一下。也算是给我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吧。可能老天爷被我们感动了，父亲的情况也是一天比一天的好。到了第四天，医生说可以出院了。于是8号那天上午，弟弟开着车从老家赶到咸阳，来接我们回家。

（二）县城

自从我回来的这些天，故乡的雨一直淅沥沥的下个不停。出院的当天下了一上午，幸好在下午就停了。当我们从县城下高速的时候，我让弟弟开车送我到了二中十字。母亲问我怎么不回去？我说我要在县城待上一晚上，明天早晨再回去，顺便明天再走一下亲戚。其实我还有另外一层的意思，并没有说出口，那就是我想妻子和孩子了。自从四年前儿子考上普集二中的时候，我们便在附近租了一套房子。妻子便从广东回到了老家，我们也开始了两地分居的生活。妻子在县城找了一份工作，好便照顾孩子。

早在2012年我就建好了自己的房子，但是一直到去年我才装修了一下。到现在还没有添置家俱，还是不能住人。去年装修房子时，把我们手头上的积蓄花了个精光，到现在还有些外债没还完。再加上我们常年在外，所以就一直那样拖着。这也成了妻子的一块心病。每次打电话的时候，她都会念叨着。我也给她承诺了一次又一次，可是每次都没有兑现。

　一直等到下午七点了，妻子才从工地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老夫老妻见了面，没有小别胜新婚的激情，只有平平淡淡的嘘寒问暖。狭小的出租屋里，住了我们一家四口人。所以有多事情，还是有些不方便。于是那一夜我和妻子只聊了一夜的天，聊天的主题始终逃不脱儿子。妻子说儿子已经到了叛逆期了，很难管教。另外10号高一就要期末考试了，希望我能多陪陪儿子，好好开导开导一他。虽然说老父亲还在家里生着病，但是我也只能先在县城待上几天。

儿子考试了三天，我在家里洗衣做饭了四天。儿子有着挑食的坏毛病，所以这饭很难做。由于他长期喜欢吃零食的坏习惯，已经有了胃病，现在吃饭就更挑了。而是还有着玩游戏的坏习惯，只要有空他就会抱着手机。我们说了他好多次，他不仅不听，而且歪道理一大堆。为这件事情我也发了好几次火，但是他总是在背地里偷偷的玩。每每想到这件事情，都会令我头痛万分。

（三）两头扯

13号那天，我们带着儿子去西安看了下病。看完病之后，我们在大唐不夜城转了一圈。孩子玩得很尽兴，我们也很高兴。一直到晚上十一点多，才赶回了县城。14号那天一大早，我便骑着电动车冒着小雨赶回了家。路过菜市场的时候，我给父亲买了些鲫鱼和排骨，让老人家好好补补身子。前两天母亲已经在电话里埋怨了，说我把老父亲扔在家里不闻不问。可是我的内心的苦衷，又有谁能够明白。一边是年迈的父母需要尽孝，一边是妻子和孩子需要陪伴。所以在那个时候，我真的想把自己劈成两半。也许这样才能解决，我目前分身乏术的烦恼。

回到了久违的村庄，见到了久违的乡亲们。和左邻右舍的乡亲互相寒暄几句后，我便径直来到父亲身边。父亲躺在炕上，和我有一句没一句的东拉西扯着。我们聊那些熟悉的往事，聊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当然监督父亲吃药锻炼，是我的主要职责。那天下午，我还去公坟地给大伯上了一下坟。因为父亲说，他老是梦见大伯。虽然我不信这些东西，但是坟还是要上的。好不容易回家了一趟，也该去北岸子“看看”他老人家了。

　那天下午五点多，母亲就早早的为做好了晚饭，是我最喜欢吃的手擀面。这些年在外边，大鱼大肉也吃了不少，但是我总感觉没有手中的这一碗面香。有些时候我们经常在笔下写乡愁，但乡愁始终是一个抽象的东西。可是这一刻，我却从这碗面中看到了它的具体存在。吃完面后穿起雨衣，我又风尘仆仆的赶回了县城。因为那里还有妻子，在等着我去陪她。

在这一周的时间里，每天我都是县城和村子两头跑。在那几天里，我忙得是不可开交。不过看着一天比一天好的父亲，我心中却十分的高兴。网上有一句话说，最大的幸福就是陪伴。这几天里我在父亲脸上的表情上，充分的践行了这句话。碰见下雨天了，我便到车站坐四路车。自从去年十月份之后，全县的公交车都全部换成了新能源车。不仅车内环境舒适整洁了，而是还比较准点。每次坐在4路车上，看见窗外熟悉的风景，心中总有许多东西想写下来。可是每次当我想发朋友圈的时候，手却又不由自主的停下来。

（四）朋友圈

最近这些年每次回乡，我都会走亲访友四处走动。我觉得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总要让自己的假期过得有意义些。我也经常会把一些，自己认为有意义，或者有价值的东西在微信朋友圈里面晒。或许是因为虚荣心的作祟，也可能是一种从众的心理。但是这一次，我却一个朋友圈都没有发。朋友圈里的内容，还是我临回来之前的模样。因为这一次我实在找不到，值得去晒的东西。

父亲生病住院了，我却拿不出钱来看病，这令我十分的愧疚；妻子每天在工地上和男人一样搬砖，我却无法改变这种现状，这又令我非常的惭愧；儿子学习成绩不好，而且还得了胃病，我这个父亲做得也不称职；看着身边的亲戚朋友一个比一个过得好，而我到现在还在为温饱而发愁。这些烦恼和苦难，就像一座大山，压得我快喘不过气来，特别是在回家的这半个月。所以每每想到此处，我觉得我实在没有资格去发朋友圈。

（五）离别

在家的日子总是过得非常快，很快又到了离家的时候。20号的那一天，妻子在超市买了一些五花肉。让我给孩子们爛一些肉臊子，好让他们加馍吃。于是21号清早上五点，我和妻子一同起床。她去单位上班，我就开始洗肉切肉。我是中午十一点钟的火车，所以我必须要赶到九点钟之前，把这些工作做完些。虽然我的厨艺不怎么好，但是我还是一丝不苟的完成了所有的工序。

一个半小时之后，香喷喷的肉臊子终于爛好了。我拿起筷子夹了一片，放在嘴里，感觉还很不错。于是我在拍完照之后，把它放在炒勺里盖起来，好等着睡醒的孩子们起来吃。然后又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行李，这才将房门轻轻的锁好。等到我忙完这些的时候，看一看表我也该出发了。于是我拿起手机，原本想给妻子打个电话说一声，但是想了想还是忍住了。她可能现在正在忙着，我也就不去打扰她了。

于是我打开了微信，将刚才的那张照片发给了她。并且用颤颤巍巍的手，在下面写了一句话：

“肉熟了，我走了……”

【本文除图二外（图二来自网络）图文原创，音乐来自酷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