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微笑

王建霞

青州微笑 ——写给自己的旅行记录 自从见过青州北齐佛造像图片，从此便彻底爱上，太喜欢了！再也无法忘怀，心心念念想着一定要亲眼目睹，因为所有视频、图像、文案都不及亲身处地，亲眼所见，那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2024.7.16，冒着大雨从威海乳山驱车324km，来到青州，只为亲眼一见青州博物馆。 青州属潍坊地区，位于潍坊最西面、临淄东面，与临淄相邻。 　　青州博物馆是全国唯一县级市国家一级博物馆，与国博（北京国家博物馆）同等级别。 　　博物馆建筑庄重大气，汉唐风格，透着历史厚重感。 　　青州博物馆有三大“镇馆之宝”：1、龙兴寺出土佛造像——“青州微笑”；2、明朝赵秉忠状元卷——中国近1300年科举考试历史上唯一留存的状元卷。3、东汉“宜子孙玉璧”。 　　进入博物馆，迫不及待直奔龙兴寺出土佛造像展馆。 “在无数的疤痕中，见到一个有历史的细节。在星辰般的碎片里，看到人类在苦难中前行的脚步。我们哭着降临世界，却可以笑着走向永恒。”——出自央视纪录片《如果国宝会说话》第三季青州龙兴寺佛教造像。自第一次见到青州微笑佛造像便彻底爱上“青州笑”，古今中外，没有之一。凝视诸佛，双目微闭，慈悲、安详、温柔、亲切，穿越千年的微笑，直击人心。 　　北齐单体圆雕佛造像， 拉近镜头看，龙兴寺出土造像以北魏、东魏、北齐三个朝代数量为最多。北魏、东魏时期多为背屏式造像，北齐时期为单体圆雕造像，服饰轻薄，佛像肩宽，隆胸，细腰，体态健美，衣裙质薄透体，隐现肌体。 　　再拉大镜头仔细看，美轮美奂的面部雕像——“青州微笑”，龙兴寺出土中国最美佛像雕塑，比欧洲文艺复兴早了近1000年。 贴金彩绘圆雕菩萨立像 北齐（550~577），高110、宽22、厚13 CM 拉近放大看 贴金彩绘圆雕菩萨立像 北齐（550~577），高150、宽40、厚25 CM 上图拉近看 贴金彩绘圆雕菩萨立像 北齐（550~577），高115、宽30、厚25 CM 贴金彩绘圆雕菩萨立像 北齐（550~577），高101、宽36、厚20 CM 　　上图拉近放大，仔细观察佛像衣裳璎珞纹饰及头冠纹饰。 北齐单体圆雕佛坐像北齐（550~577），高64、宽28、厚度20 CM 贴金彩绘圆雕思维菩萨像北齐（550~577），高90、宽30、厚20 CM 　　上图放大看面部表情，眼睑低垂，似笑非笑的“笑意”。 贴金彩绘圆雕菩萨立像东魏（534~550）高113、宽37、厚18 CM 　　上图放大头部面相，“蝉冠微笑”，仔细观察头冠上的蝉虫装饰，栩栩如生。 贴金彩绘右胁侍菩萨像东魏（534~550）高110、宽55、厚25 CM注意服饰飘带飞扬。 　　上图放大观看，面容表情、服饰、佩饰都精美绝伦 东魏佛造像嘴角笑容绽放，眼睛平视，头上发髻（螺髻）高立、细腻，裙摆飘扬，这是东魏时期造像特点。 贴金彩绘圆雕菩萨立像北齐至隋（550~618）高135、宽42、厚33 CM 　　上图放大观看面部表情及身形。北齐佛造像眼睛低垂，平静下的不悲不喜，身形强调腰线，体态更加轻瘦，裙摆垂感十足，没有飘动。 贴金彩绘圆雕菩萨立像北齐（550~577），高160、宽32、厚16 CM 观看造像面容，眼睛低垂，似笑非笑的笑意，雕塑全身衣裳紧贴身子，裳裙垂感，细腰，体态优美。从侧面看，腰身小腹略微突起，衣裙质薄透体，隐现肌体，既有像形之美，又突出意像之美，这是北齐佛造像特点。 贴金彩绘圆雕菩萨立像北齐（550~577），高60、宽16、厚13 CM 　　上图放大观看，造像的美感毋庸置疑。有一种说法：北齐统治者高欢、高洋父子家族男性都长相俊朗，颜值极高，而他们对自身容颜颇为自恋，工匠们或主动、被动以皇家容貌为模仿，也未可知，毕竟历代石窟、石雕确实都有以皇家容颜为范本来创作的先例，这不仅体现皇家对佛教的支持与参与，也体现皇家的审美情趣。 贴金彩绘圆雕菩萨立像北齐（550~577），高162、宽40、厚25 CM 上图放大局部看 贴金彩绘圆雕佛像东魏至北齐（534~577）高22、宽16、厚15 CM 贴金彩绘背屏式佛菩萨三尊像东魏（534~550）高125、宽100、厚25 CM 贴金彩绘圆雕菩萨立像东魏（534~550）高164、宽60、厚35 CM 彩绘圆雕佛立像北齐（550~577），高130、宽46、厚20 CM注意观看，佛像裳裙紧垂，仿佛透过轻薄的衣裳能看见一条腿的膝盖略为弯曲。 　　穿着裳裙的北齐佛像。 　　上图放大观看，佛像裳裙紧贴身子的褶皱波纹维俏维妙，仿佛像真的一样。 贴金彩绘圆雕菩萨立像北齐（550~577），高131.5、宽42、厚25 CM 　　上图放大佛像裳裙观看，以及从上面几尊造像来看，这是典型的“曹衣出水”，佛像裳裙紧贴身子，犹如刚从水中出来一般。“曹衣出水”创始人曹仲达，其特点为“曹之笔，其体稠迭，而衣服紧窄，状若出水”。 曹仲达南北朝时期北齐画家，来自西域曹国（今乌兹别克斯坦撒马尔罕一带），粟特人。在东魏时期开始服务于朝廷，后官至北齐朝廷任朝散大夫，北齐灭亡，后事周、隋。其画作以稠密的细线表现衣服褶纹，贴身而身体紧窄，给人一种衣服刚从水中出来的感觉，其画风被誉为“曹衣出水”。他与后来的唐代画家吴道子的“吴带当风”画风并称，二者都是中国画史上的重要代表人物。想来曹仲达老先生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画风居然在佛像造型雕塑上被应用的如此完美。 　　将北魏、北齐时期的佛造像与唐时期佛造像进行比较。 这是唐时期佛造像（下载图片），正面看，造像圆润、丰腴、饱满。 　　这是与上图同一尊造像的侧面（下载图片）。此时清楚的看出造像侧面下巴凹陷，线条不成比例，缺陷暴露无遗，说明造像只能正面看，侧面看就不忍直视。 　　以下四尊造像为北魏至北齐时期佛造像的侧面，骨骼线条比例准确均匀，无论正面、侧面、背面，360度无死角，丝毫不给人以违和感，从中看出北魏至北齐工匠艺人的全局观、整体观确实了得，不得不佩服！ 　　如果说北魏造像是以“微笑”为主，那么，北齐造像则是在“微笑”中更表达一种“笑意”。而“笑意”比“微笑”更难表达。所以说，北魏至北齐造像是中国佛造像艺术的顶峰。 彩绘背屏式佛立像北魏晚期（500~534）高121.5、宽60、厚30 CM 　　佛像雕塑既要“宝相尊严”，又要“慈悲为怀”，二者看似相矛盾，如果再加上“欢喜心”，三者情绪似乎难以融合表达。而北魏至北齐时期佛造像却将这三种情绪完美融合于一体，这就是“欢喜佛”、“青州笑”的魅力所在。哪怕再没有专业审美能力的人，看了青州龙兴寺造像，都会被深深震撼。 　　流连在展厅各个精美造像前，不禁产生诸多疑问，究竟是什么原因才能创造出如此绝美造像？这些造像又是因为什么原因被埋藏、被发现的？ 从北魏（386~534年）分裂为东魏（534~550年）、西魏（535~556年），北魏亡；东魏被权臣高欢次子高洋所灭，建立北齐（580~577年）；西魏在权臣宇文泰控制下，由宇文泰侄子宇文护辅佐宇文泰儿子宇文觉上位，建立北周（557~581年），西魏亡；后公元557年北齐被北周所灭，北齐亡。 北齐（550~577）一个仅存27年，却历经六帝，奇葩、荒淫残暴、变态、血雨腥风、混乱不堪的短命“禽兽朝代”，竟能产生出惊艳世人的精美造像，想来或许原因诸多：1、随着社会发展，北齐时期的农业、盐鉄发达，佛教及其艺术的发展至北齐已见成熟、精湛，更是显著。只可惜再好的基础，也不敌统治者肆意糟蹋，朝廷政治腐败，统治者荒淫无道，国政混乱，最终还是亡于北周。2、北齐从统治者到百姓盛行对佛陀崇拜。3、越是在困苦不堪的黑暗时期，世人越是需要精神慰籍，对救赎的渴望愈加强烈，越是向往、追求平静生活。佛教讲求“生死轮回”、“因果报应”，佛陀“精神解脱”是挣扎在社会底层芸芸众生最后的精神寄托，期待暂忘现实痛苦，以求暂时治愈、解脱凡人之心。——这点最为重要。4、北齐工匠艺人高超的技艺，把对美好的渴望与寄托，用自己的高超技艺倾注于最神秘唯美的造像上。 大概这就是北齐时期上层穷奢极欲，暴君的血腥，与佛陀的悲悯、宁静、柔和形成强烈的反差。佛造像给人以不悲不喜、心静如水、大气、安详、端庄、隐忍、柔和，看破尘世的悲喜，一种无言的欲说还休，欲言又止的静态美吧。北齐留给世人最珍贵的宝藏，莫过于其极具辨识度的艺术特征，精美绝伦的佛造像，虽然整个北齐时期的存在才短短27年，但“出道即巅峰”，其无以伦比的精美造像艺术在整个中国造像史上都是举足轻重的。 下载图片，北齐“最美神仙姐姐”造像。 　　上图为现存于河北博物院的北齐（550~577）石雕菩萨头像，被誉为“北齐最美神仙姐姐”。此雕像出土于河北邺城（今河北邯郸市临漳县境内，邺城原为东魏、北齐国都。），材质原是彩绘汉白玉，在地下沉睡千年，颜色变为“黄玉”。“神仙姐姐”气质雍容，脸颊丰满圆润，面色白皙，眉毛细长，眼睛垂视，鼻梁高挺，神态安详，突出意像美感，惊艳多少后世人。 之前就是因为第一次无意间见到这尊“神仙姐姐”雕像，仔细端详许久，心中涌起一种无以言状地平静、柔和、沉思的美意感觉，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地喜欢上北齐佛造像，关注有关北魏至北齐时期佛造像信息。 另，太原“北齐壁画博物馆”于2023.12.20面向公众，正式开馆，许多人打“飞滴”去太原观看，这也许就是北齐艺术魅力所在吧，找机会当去看看。 未亲见青州造像，无法想象何为东方绝世之美，此生未见，该是多大遗憾？凝视那宁静如水、不悲不喜、柔和、含蓄的“笑意”面容，难以忘怀。端详残缺的“笑意”雕像，似乎理解何为不缺信仰、精神与坚持，在最悲情的年代，绽放出直击人心深处的笑容。去青州，赴千年之约，追寻惊艳千年的最美微笑 青州博物馆镇馆之宝（二）明代赵秉忠殿试状元卷； 此卷为国家一级文物，中国大陆唯一殿试状元卷。明万历26年（公元1598年），25岁赵秉忠殿试所写，全卷2460字，无一处错字、涂抹，字迹清晰，宛如印刷体，这就是古代超级“学霸”高超书写技巧啊！ 　　赵秉忠状元卷是朝廷重要文件，尤其有万历皇帝亲笔所书“第一甲，第一名”，更是由朝廷礼部库房保管。试卷如何从宫里传出来，至今是迷。有一种说法：赵秉忠官拜吏部尚书，因刚直不阿，无法与朝政同流合污，辞职回乡。走时利用职务所便，取走了自己的状元卷带出宫。 　　赵秉忠状元卷的收藏颇具戏剧性。1983年文物普查，当时青州文物所副所长魏振圣听说郑母村赵秉忠后人有一件稀世文物。为了这件稀世文物，他24次到青州郑母镇郑母村寻找、劝说赵秉忠第十三代孙赵焕彬献出文物，由国家保管，后赵焕彬终于献出文物，交由国家妥善保管。当然，国家也对其给予奖励。状元卷由故宫复制，原件归青州博物馆收藏，复制件分别由故宫、山东省博物院、赵秉忠后人保管。 青州博物馆镇馆之宝（三）东汉“宜子孙”大玉壁 高度超过20公分， 宽度超过15公分。 东汉玉壁常见，但形制这么巨大，也是罕见，目前全国只发现三块，而青州玉壁是同类型中形制最大的一件。青州东汉玉壁采用和田玉的墨玉雕刻，将颜色深的部分刻成龙纹，在中间上面白色部分镂空透雕“宜子孙”字样，中间白色部分是158粒谷纹，代表五谷丰登。 1982年在青州郊外村庄，当地村民在附近大土包上挖砖，发现玉壁。村民不知其珍贵，交给儿子当玩具，将绳子扎着玉壁在村子里拖着玩耍。后被报告文物所，经调查，才知道是高等级为“王”的墓葬地出土文物，后玉壁被国家收藏保管。 　　铜提梁壶 战国（前475~前221） 　　青州博物馆还有许多精美展品，不详细赘述。 　　这是原龙兴寺遗址，现龙兴寺已搬迁至城南驼山脚下。 龙兴寺建于北魏时期，唐武则天时期改名“大云寺”，唐开元时期为“龙兴寺”，唐、宋是龙兴寺鼎盛期，明洪武年间湮灭。 　　1996年10月，原时任青州博物馆馆长王华庆在晨练时经过博物馆对面的益都师范学校新操场扩建工地，发现推土机推开的土质与周围土质颜色不同，且还有一洞口暴露，职责敏感性让他迅速制止再施工。经考古挖掘，发现龙兴寺遗址最北部有一南北长8.7M，东西宽6.8M地窖，就此挖掘出震惊世人的“青州笑”佛造像。 至于龙兴寺窖藏佛造像原因，众说纷纭：一说“灭佛”运动，毕竟史上发生过四次大规模灭佛事件，僧人为保护造像而埋藏。一说“战乱”，教徒们担心佛像遭受战火洗劫埋藏。后龙兴寺出土石碑记载，北宋时期，青州寺庙举办法会，在法会上有一项重要仪式，掩埋和供奉前朝被破坏的佛像，以积累公德。龙兴寺作为当时整个青州地区最大寺庙，定然举办过多次法会，由此判断这批窖藏佛像，是当时僧人们收集历代残缺佛像窖藏，进行供奉。 不论何种原因，青州佛造像的出土，震惊中外，被誉为“改写东方艺术史及世界美术史的中国20世纪最重要考古发现”。是当年中国十大考古发现之首，20世纪中国100项重大考古发现之一。 　　青州古城，青州作为古“九州”之一，《尚书·禹贡》记载：“海岱惟青州”，“海”指渤海，“岱”指泰山，表明青州地理位置重要及广阔疆域。青州名称来源于古代五行说，东方属木，木色为青，故东方地区称为青州。‌ “面山负海古诸侯，信美东方第一州”出自宋苏辙《送龚鼎臣谏议移守青州二首》。 青州建城历史2200年，自两汉至明初，是山东政治、经济中心，曾是山东史上唯一的“国都”。史上范仲淹（任青州知州）、富弼（以大学士给事中身份任青州知州）、欧阳修（兵部尚书，曾任青州知州）三位在青州为官为民，获百姓拥戴，范公亭公园设三贤祠以纪念。李清照与丈夫赵明诚曾在青州生活近20年，留下不少诗作，这里保留着李清照故居。青州还曾是华东局总部及华野总部所在地。 青州，一个有历史底蕴的古城，非常值得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