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家的乌脚尖

秋雨潇潇

　　前天中午在朋友家吃饭，桌上除了时令菜蔬，鱼肉海鲜，可谓足够丰盛，然而，最让我惹眼的却是那大品碗盛着的鸟脚尖烤芋艿，出于心仪，我捷筷先下，夹来品尝，朋友讲：这碗菜是山里厢亲戚用铁锅柴火长时间烧烤出来的，味道特别纯正。

　　说实在这碗地道的奉化农家土菜，我已经三十多年没有尝到了……

提起乌脚尖芋艿子，儿童时代的我并不陌生，那糯糯的芋艿籽，粉粉的芋艿头是那个时代外婆家的家常菜，也是我们孩童喜欢的零食。

　　我外公在世时，在自家自留地上种了几分田的本芋艿，因地势高，水不能自然流淌进芋艿地里。

　　在伏火炎炎的季节里，每天上午八点钟，都是我外婆带着我们姐妹俩为芋艿田灌水，外婆在芋艿地里转，我们二姐妹也跟着转。

　　外婆拔草，我们也跟着拨草，绿茵茵的小草，夹杂在芋艿垅中，手轻轻一拔，就连根拔起。我问外婆：“嫩嫩的小草长在地里随风起舞，挺好看的，为啥要拔掉？” 外婆说：“呃，这些小草，看起来细细弱弱的不起眼，但你今天不把它拨掉，过几天它就疯长，它要和芋艿争肥料，芋艿就会"营养不良"，地垅边你人也进不去。” 外婆边说边拨，一会儿功夫草就拨了一大堆，外婆把拔掉的草用士箕装到地垅上面铺开晒干，我问外婆为什么要晒干？外婆讲：阿囡啊，草晒干后可锻成草木灰当肥料用，撒在芋艿地里，芋艿生长就特别好，有机肥壅出来的芋艿子还特别好吃。

　　哦，原来小草也可变成肥料。刚刚拔好草，外婆转身拿来铁锨上㽘，我们两姐妹因为年龄小，铁锨拿不动，只能小锄头挖几下，我们锄过的地，外婆还要重新返工，但外婆还是乐呵呵地夸我们，“蚂蚁也有四两力，我们二个囡宝能替外婆得力啦！”说得我俩喜滋滋的忘了疲劳。

　　说实在，芋艿地也是我们童稚时代的乐园，翠绿崴蕤的芋叶像一把把花凉伞为我们遮阳，勤劳的外婆头包一块蓝白条子的毛巾，用大面盆将水渠里的水一盆盆倒进芋艿垅中，我和妹妹也在一旁交替帮外婆用小面盆臼水，一盆盆将水倒灌进每一株芋艿，每天上午约莫需要二小时左右，等到芋艿垅里的水吸足喝饱，自然流淌，外婆背上的衣衫早已湿透，我说：“外婆太热啦！晒煞来。”

　　老人家坐在地垅里边透气边说：“晒晒太阳好，更健康。” 这时候我和小妹则在旁边玩耍起来，把清水洒在碧翠墨绿的芋艿叶上，阳光照耀下用手摇动叶柄，亮晶晶的水珠在叶上翻滚，一闪一闪，特别好玩。

　　接下来在芋艿地垅捉泥鳅，抓田鸡。”田鸡“学名青蛙，青青的皮，大大的眼，蹲在芋艿地垅里，发出嘟嘟唧唧的叫声，我们两姐妹跑来扑去，哈哈哈！弄得一身稀泥巴，终于抓到一只包眼”大田鸡，”嘿嘿，当时的高兴劲儿就没法形容了，那烹饪后香喷喷的红烧田鸡肉，眨在眼间浮现，肯定美味，特别想尝尝。

　　在一旁的外婆看着我们捉到青皮“大田鸡”，说: “大海、小海、乖囡，放掉田鸡吧！它可是益虫，专吃稻田害虫，保护庄稼的，是我们农民伯伯的好朋友，囡囡们！听话吧！”

　　我和妹妹心有不舍，但还是顺从外婆的心意，把田鸡放归田园，她老人家看出了我们两姐妹的小九九，微笑着说，“”等一下回家后，外婆给你们做麦卷，贴甜饼吃。”我和小妹一听有美食好吃，高兴得跳跃起来……

　　今天在朋友家吃到烤芋艿子，就情不自禁想到仙逝的老祖宗， 不知怎的， 这个午后，以往久远的一些往事，突然浮现……我的思绪常常天马行空，因怀远而走神，也许填补了我浮生一些空白的时间。

　　外婆不但勤劳，她的一双巧手也在街坊中名闻遐迩，经她做的各式小吃，让我至今回味无穷。七十年代物质生活极度贫乏，餐桌上只有自家种的土特产，看到邻居家在吃香喷喷的“田鸡肉”，嘴里也真想尝尝。

　　但我外婆的谆谆教诲我至今铭记，她老人家常常告诫我说: “敬重师傅敬重屋，敬重祖宗敬重福。”不但在家要尊重大人，邻里间也要尊重人 家。

　　外婆她老人家这样说，也是这样做，她一辈子敬重婆婆，婆媳关系亲如母女，她老人家乐善好施，村里与人和融相处，她还常常为他人牵线做红娘，成就几十对美满姻缘，一生贤惠良淑，赢得良好信誉。

　　从乌脚尖芋艿地的嘱咐，到日常待人接物的生活应酬，我这一生老外婆是我的启蒙老师，她教育我们，做人要懂得感恩，饮水思源，不能忘本，她老人家用自身的言行托举子孙理解“百善孝为先”的至理， 如今外婆早已离去，我们自己也当上了外婆，可年少时芋艿地的情景，是那么的美好，平和，入心。

　　秋已至，天气继续升温。风不时吹着窗纱，飘得很高。楼下的草木发出天簌之音，让人忍不住时时倾听。

　　感谢朋友的盛情款待，感谢一大盆原生态的乌脚尖芋艿子，让我品尝到了久违了的外婆味道，重拾了童年的趣事，那些经年的故事，寄予着一种不会剥蚀的真心和真情，它会一直隐藏在岁月里，让我生活添香，既回味了童稚的美好，也撰写了我心中的念想。

有些图片取自网络，如有侵权立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