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 风

言午

　　特别声明：本文中的故事，毕竟过去了十九个年头，里面记录的只是我个人的记忆和感受。如有出入，敬请指正，便于改正。

相关图片，源于网络，感谢网络。

　　28个年头乡镇街道的工作经历里，最最令我难忘的是，2005年的“麦莎”和“卡努”二次台风。

二次台风给我区带来的巨大灾难和损失，基层干部为防台抗台所付出的艰辛和汗水，我相信每一个经历过的人，是无法忘切也难以忘记的。

　　一

2005年第9号强台风“麦莎”是太平洋台风季的一个热带气旋，“麦莎”名称由老挝所提供，意为“美人鱼”。8月1日在菲律宾东方的海面上形成，台风行经台湾东北之后，在中国浙江登陆，并继续北上至江苏及山东，转化为温带气旋。由于台风麦莎给中国造成巨大经济损失，台风委员会决定将“麦莎”除名，由“帕卡”替代。

看看百度上“麦莎”台风的描述，可以知道这次台风对浙江造成了多大的灾难，从此之后，世上再无“麦莎”台风的名号。

印象当中，“麦莎”给我区柴桥街道带来了极大的影响，洪水肆虐，柴桥街道沙溪村还伤亡了1人。“麦莎”对我所在的大碶街道影响还好，除了降水量也大，部分村民居民房屋进水，部分道路崩塌，某些地方被强风吹得七零八落外，还算正常。

时隔一月余，2005年9月7日0时在菲律宾以东的西北太平洋洋面由热带低气压升级为热带风暴，并稳定向西北方向移动。9月7日18时发展为强热带风暴。9月8日18时加强成为名为“卡努”的15号台风。9月11日6时50分在中国浙江省台州市路桥区金清镇登陆。登陆时，“卡努”台风中心气压945hPa，近中心最大风速50m/s并维持了3小时以上，登陆后强度减弱的缓慢程度非常罕见。

而“卡努”台风，对大碶这个不在海边，地处我区中心地带，每年防台抗台基本没啥大的破坏和任务压力的街道来说，任谁都没有想到，会造成如此之大的灾难。

　　二

具体的时间线已模糊，但“卡努”台风的防台抗台过程，近二十年过去了，在我的记忆中，仿佛仍在眼前，历历在目。

9月11日“卡努”台风在台州登陆时，北仑迎来的也是狂风与暴雨。

“卡努”台风来临之前，因为有了“麦莎”台风的教训，全街道机关、村社干部都己严阵以待。党政班子领导都已分派到下面五个管理区。但我相信尽管如此，这个时候，所有在努力工作的人们，都不曾也不会想到：台州路桥区登陆的“卡努”台风，却会给处于二百公里外的我大碶街道，带来致命的重重的一击。

记得刚开始我在清水管理区的清水村。晚上我跟胡主任一起在清水村办公室里，指挥机关干部和村干部转移村民。

清楚的记得，办公室外的河道河面的水位不断的上涨，到深夜10时左右已涨到办公室里到人膝盖的位置，暴雨还在继续。那时候我感觉天漏了，天塌了，似乎是塌在了大碶的上空。密集不停的暴雨倾盆而下。

那时候我们也知道，短短的几个小时里，我街道的降雨量已超过了300多毫米。街道的很多村已一片汪洋，城区很多商品楼也进水了，到处都是求救电话，机关和村、社干部到处在背人救人，转移群众。

我们督促村干部们对居住在低洼地段、溪坑边和地质灾害点等危险地段和危旧房子里的村民劝离转移到避灾点。村干部们一遍遍上门劝告，当应转移群众全部转移到避灾点时，已到深夜11点半多了。水已漫过办公桌，几个人只能跳到办公桌上面站着。

我记得当时有一张照片，是胡主任和我站在办公桌边的水里，水位已涨至我的胸口。

　　三

党群副书记徐书记，应该当时调到我街道时间还不长，又是女同志。她在清水管理区的和鸽村指挥抗台工作。

这个村子里靠山的一户村民，傍晚时分，后山上突如其来的洪水，裹挟着泥石流，刹那间，滚滚洪流穿破楼房墙体，呼啸而过。两夫妻被泥沙裹挟住已到了胸口，没被洪流带走已是万幸。

得知这一消息，徐书记同其他机关同志、村干部一道，急忙赶过去抢救。苦于满房子的泥沙石，苦于从329国道到和鸽村的道路完全被淹没，沿道路的溪坑水流湍急，上游城湾村也山洪爆发，下游是汪洋一片，溪坑、道路跟本已分不清楚。所有的机械设备成了摆设，进不来，也就用不上。

于是众人用最简单的锄头铲子抢救，整整八个小时。人挖出来了，幸亏抢救还算及时，两夫妻长时间深埋于泥沙之中的双腿四脚，没有因长时间血脉不通而残废。但把两人怎么送到医院，却成了最大难题。熟悉地型的村民先想从山上走，但整个山脉已被泥石流冲击得七零八落，原先的山路已无踪影。从原先的村道走，道路、河道、溪坑也分不清，水流又急，人在水中摸索，随时有被冲走的危险。

最后，不得不向驻地部队求救，动用部队的应急设施和人员力量，还是使用涉水探路的办法，才把两夫妻送出清水管理区，送到医院。

而作为女同志的徐书记，一直在机关工作，到乡镇街道工作还在适应过程中，遇到“卡努”，真的是她的运气不好。我估算，整个抢救运送过程中，她泡浸在齐腰的洪水之中，时间可能长达八小时以上。

听说台风过后半个月，她去区里开会，遇到柴桥街道吃了二次大难苦头，同样为党群副书记和女同志的沈书记，说起抗台，两位女同志抱头痛哭一场。

　　四

我们想不到的是，和鸽村抢救差点被埋的村民，这与塔峙管理区的青林村发生的更大灾难相比较，还真是小菜一碟。

在暴雨倾盆袭来之前，党工委朱书记已入驻青林村坐阵指挥。也是在傍晚的七八点钟，青林村后山上多处山洪爆发，滚滚泥石流分几路直扑山下的村子。很多溪坑上的桥洞被滚滚而来的巨石、粗大的树根断枝堵塞，水流全部溢出溪坑，漫过道路，横冲直撞，洪水肆虐，一些临溪而建的老房子接连成片瞬间倒塌。

这时已忙了一整天的朱书记手机没了电，我们很难直接联系到他了。塔峙片区进村的沿线道路多处崩塌，车辆已无法通行。而可以通行的道路又成了汪洋大海，而且是急流汹涌。无忙掌握整个街道情况，又遇青林村最严重的灾难，不知道倒塌的房子下，压着多少群众，那时刻，时间就是生命。而此时的朱书记，我相信他一定是心急如焚。

正在城区组织救援的负责城建的街道办事处副主任张主任，接到朱书记想尽一切办法火速支援青林的命令，快速组织起40名城管队员，火速前往。但被堵在横山村前进的路上，无法前行，只得回转到329国道边上的牌门村，想从金牌公路（金家、牌门两村）前往青林，但是河水汪洋茫茫一片，金牌公路也没了踪影。

怎么办？张主任挑选一名水性好的很年轻的队员，把绳子绑在腰上，冒着生命危险，迎着激流，逆水而上，游往对岸金家村。上岸后，将绳子绑在一棵大树上，然后39名队员抓着绳子，一个个游向对岸。

在一个小时后，张主任带着40名队员赶到了房屋倒塌的现场，见到朱书记，张主任立正，敬礼：“报告朱书记，我城管40名队员已到达现场，正投入抢救工作。”

朱书记听完报告后，说了一声：“好”，话音未落，他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夺眶而出。现场的人，无不震惊。大家也都感动得热泪盈眶，都想不到朱书记坚强镇定的外表下，还有着铁血柔情的一面。

深夜里，雨渐渐的停息了，急湍的洪水也慢慢的平缓了。于是更多的救援力量被召集赶往青林，我也到了青林。在大片倒塌房屋清理检查完毕，大约凌晨二时，最后救出了一出租房里一大一小的两个外地人，我和二位街道领导三位街道干部，一起用门板抬着这两位还有微热体温的伤者，跌跌撞撞地抬着急行了两里多的路，抬上汽车送往医院。遗憾的是这俩人还是没救回来，走了。

　　五

“卡努”台风，从9月11月上午至9月12日凌晨，暴雨不断，并且出现短时间强降水，导致各街道多地遭遇洪涝灾害的袭击，灾情十分严重。全区倒塌房屋451间，其中民房275间，涉及220户居民，全区直接经济损失超过4.5亿元。

9月12日的早晨，我们得知的消息是，青林村找到了8位死者，有被坍塌的房屋压死的，有被直奔而来洪水卷走的，还了解到有一位被洪水冲走失踪的。这意味着“卡努”台风给青林村造成了9位伤亡者。在经过我们连续五天不间断的全方位的搜查，最后这位失踪者也被找到，死者被卷入溪坑边竹林里的泥石流中。

灾后统计，“卡努”造成的10人遇难，3人失踪（后全部找到），均在我大碶，仅青林村倒塌房屋20余间，遇难9人。而比较严重的还有清水管理区的城湾村，2人遇难。八大坑被冲刷成面目全非，成了乱石溪坑。塔峙管理区新路村山里2位果农遇难。

12日的中午，省委周副书记到了青林村现场。在专家组3人上午进入街道和村子方方面面调查问询后得出结论，这次灾难非人力可抗拒，街道防台抗台工作组织到位。这时，周副书记才在青林村现场讲了话，对还在灾害现场进行清理的武警部队和其他救援人员进行了慰问。

应该是五天后，省长吕祖善亲临北仑，也亲临到大碶城湾村八大坑现场考察。我随众人跟在旁边，一不小心，被摄影师同框了。2011年底调离大碶后，街道党政办为我在大碶工作十年而整理了一本相册，其中竟有这张照片。这大概是无意之下我与最大的省领导的同框照片。

　　六

“卡努”台风来时和过后，我记得党政班子领导们前前后后十余天都没回过家。之后的好长一段时间里，每天晚上八时左右，召开一个小时左右的党政班子会议，先由各个联管理区的领导汇报前一天灾后排摸与重建工作，然后由朱书记直接指派每一位党政班子成员第二天明确的工作任务。

朱书记那时候留给我的深刻印象，是一位战场上临危不乱的大将军。他既承受着省、市、区各级对这次台风造成的巨大灾难，会确定什么样责任和会不会责任追究的压力，又面临着要竭尽全力地做好灾后重建尽快恢复生产的巨大任务。现今回想起来，仍不由自主的对他产生由衷的敬意。

大概半月后，大碶街道召开了我认为这个街道（镇）有史以来最大一次的募捐活动——“卡努”台风救灾捐助大会，邀请了大碶街道在港澳台的侨胞侨乡和辖区内的各大中型企业主。这次募捐具体数额忘了，应该募集到几百万元的资金。利用这笔资金，我们对遇难人员的家属准备了几万元的慰问金，对房屋倒塌的居民给予了几万元的资金补助。在区政府上千万元的灾后重建资金扶持下，全街道很快全面开展了水库、溪坑、河道的整修和毁坏道路的修建工程。

记忆深处有一首音乐的旋律再也无法忘切，那就是香港电影《无间道》里的配乐《再见--警察》。第一次听到这首曲子的时候，我并没有看过《无间道》的电影。初听这首曲子，就是在我们召开灾后募捐的大会上。当这首充满忧伤的音乐旋律响起，一幅幅触目惊心、令人伤感的灾害画面，一幅幅干部群众，众志成城防台抗灾，令人热血沸腾的画面缓缓的展现时，我的眼里充满了泪水，是什么样的心情，难以言表。

于是这首温柔间隐隐夹杂着哀伤的曲子，连同这场无论如何也意想不到的灾难，便深深的铭刻在了我的脑海里，久久挥之不去。

记于2024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