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川行（下）

万水千山

上篇剑川行（上）

　　一觉醒来，雨霁天青。

计划上午继续打卡剑川古城古街，寻访城门遗址，参观博物馆和名人故居。下午去30公里外的沙溪古镇，看一看滇藏茶马古道上唯一幸存的集市，明天探访石钟山石窟，这些地方都属于剑川。

　　滇西北与浙江时差约1个半小时，早晨6点半还是有点早。雨后的古街清静干净，好似刚睡醒洗了一把脸。

　　西门外街区有几家临街宅院“夜不闭户”，历史建筑寇珩家宅是其中之一。

　　它是一进二院的格局，西院为“四合五天井”，东院为“三坊一照壁”，为典型的白族民居。庭院用青砖卵石铺就，种些花花草草，体现出白族人爱美向善的品格。

博物馆要八九点才开门。想去西门外看看“形似金字”的金华山，徐霞客去过两次，山上有宋代大理国的摩崖造像。

　　在“甲马驿站”的路口打听了路人，说沿山脚小路走过去会近一些，但不熟悉可能不太好找。

　　上了山坡，只见剑川一中偌大运动场空空荡荡，突然想起明天是全国高考开考的日子。

果然向西而行不久道路就中断了，前面是一片庄稼地，只好沿小路兜回到环城西路。

　　剑川一中正门，飞檐翘角，横幅高悬。大门上的楹联“金玉其躬得门而入；华藻之笔载道乃尊”为赵藩所撰。

一中的最早前身可上溯至明代隆庆的“金华书院”，它是“文献名邦”剑川的标志之一。

　　征得老师同意进校园里拍了书院的照片就出来了，却忘了问为何匾上写的是“赵藩书院”而非“金华书院”。

　　回到剑川古城地标建筑剑阳楼。从这个角度看去，后面大概就是所谓“金字形”的金华山吧。

巍峨的剑阳楼檐下高悬两块巨匾：“剑阳楼”和“文献名邦”。底层匾额写的是“国家方志馆南方丝绸之路分馆”。

　　剑阳楼广场的右侧，也有个“国家方志馆南方丝绸之路分馆”标志。原来，国家方志馆分馆是由剑阳楼和附楼以及周边的几处院落组成的展馆群。

　　分馆下面又分设主题馆、综合馆、数字体验馆、茶马古道馆，还包括了一四二路（也叫丝路大道）两侧丝路名人雕像群。

　　南方丝路分馆综合馆办得如此气势和精致实属不易。丝绸之路涉及西南各省，三条主要线路走向以及相关的五尺道、岷江道、灵关道、永昌道、博南道等都讲得一清二楚。

　　还把西南地区通往东南亚、南亚，联结西亚的交通网络，与欧亚大陆的贸易历史、作用意义也说得到位透彻。

　　图片和实物展示了南方丝绸之路上的马帮组织及马帮文化。

　　突出数字化，利用声光电、虚拟实景、投影等展陈方式，再现南方丝绸之路上的人文历史、风土人情，以及与东南亚交流的贸易历史和成果。

　　参观了设在剑阳楼的方志主题馆，从主楼到附楼，从底层到顶层，见到了众多的地方志典籍及一些珍贵文史实物和资料。

　　后来了解到，国家方志馆南方丝绸之路分馆是迄今西南地区首家国家级的分馆，一个上规模上等级的博物馆。

　　剑川被称为“白族原乡”，人口比例中白族高达90.16%。剑川亦被誉为“白族文化的聚宝盆”，地灵人杰，单是剑阳楼附近就有不少的名人故居和纪念馆，如赵藩纪念馆、周钟岳故居，赵式铭故居、张伯简纪念馆、将军第等等。

　　纪念馆详细介绍了赵藩（1851 ～1927 ）这位剑川的大名人，清末民初的学者、诗人、书法家，参加过辛亥革命和护法运动。一生著述甚多，对云南文化有着极大的贡献。也影响了蔡锷、赵式铭等一批学生。

　　赵藩善长撰联、作诗和书法，成都武侯祠、昆明大观楼等处都有他的作品。赵藩受到过多位党和国家领导人高度评价，传为佳话。

当年四川省委领导请教毛主席治川方略，主席说你们去武侯祠看看剑川人赵藩写的那副“攻心联” （“能攻心则反侧自消，从古知兵非好战；不审势即宽严皆误，后来治蜀要深思” ）就明白了。

　　周钟岳（1876 ～1955 ）也是被毛主席称颂的“云南三老”之一，云南省最后的解元，当过民国内政部部长、云南省长，在教育、文化等多个领域都有显著的贡献。也是书法家，题写过南京“总统府”和云南“石林”。

　　除了名人故居，几个博物馆错落其间。淡黄色三层大楼是剑川县民族博物馆的分馆。

　　一层到二层陈列的几乎都是石雕和碑碣，听工作人员说这还仅是从景风公园旧馆搬迁过来的一部分展品。

　　离民族博物馆分馆不远的是“剑川县历史文化博物馆”。内容并不多，不过都是干货，突出了剑川历史长河中的最为精华的部分。

　　第一部分：云南文明之源。剑湖之滨的海门口遗址，七次考古挖掘出的遗迹及稻菽麦等遗存，表明它是我国目前最大的水滨“干栏式”建筑聚落遗址，是商周时期剑川先民聚居之地。

　　出土的铜器和铸铜石范，证实了它是云贵高原最早期青铜时代的遗址，“云南文明的曙光从剑川开启”。

　　第二部分“南天瑰宝”，汇聚了唐宋元明清各时期的文化艺术珍宝。

　　博物馆重点介绍了石钟山石窟、灵泉庵岩画和兴教寺壁画几处全国重点文保单位。

　　“本主崇拜”是白族特有的民俗和民间信仰。民间有“本主庙”、“本主会”和“本主节”。本主神祗中有自然崇拜物，有佛教和道教中的神祗，还有历史和传说中有功德的人物，体现了白族文化的开放和包容。

　　第三部分：文献名邦。剑川是云南省三个文献名邦之一 。历史上崇文重教，经久不衰，产生了一批对剑川历史文化有影响的人物，如何可及、杨栋朝、段高选、赵藩、周钟岳、张伯简、赵式铭……。

　　明清时期剑川县科甲及第的进士、举人、贡生共计558名。

参观完博物馆意犹未尽，好像没有见到剑川古城的介绍。多谢民族博物馆工作人员为我找出一本图文并茂的《导游剑川》，里面有相关古城的内容。

剑川经历了三次城池变迁。第一个城池是唐代南诏国时期的罗鲁城（现南甸上登）。第二个是宋代大理国的望德城（现向前水南）。第三个即元末明初从望德城迁到现址的古城。

　　现在的古城始建于明洪武二十三年（1390），至今已有600多年的历史。据说是滇西北唯一一座用条石修筑的城池，建有拱日、嘉庆、金龙、拱极四城门和角楼。书中附有一张古城未拆之前的旧照片，巍峨壮观的城墙历历可见。

民国十三年（1924 ）还丈量过城墙，东城墙长折合公制为587米，南城墙550米，西城墙580米，北城墙490米，周长2207米。

　　从书中的古城示意图看，四个城门城楼并没有位于各边的中点，主大街也不是通常“田”字形布局，而是采取T字形相衔接。其中著名的有西门街（文化名人街），早街（茶马古道街市）。

20世纪五十年代初发生过大地震，部分城墙震毁。1952年城墙、门楼和衙署均被拆除。但古城建设格局和街巷道路的布局仍保留了下来，四至的范围也未改变。

昨天已见到西门的遗址和重建的南门。今天再去寻访北门和东门。在剑川宾馆附近，很快发现了环城北路与金狮路交叉口有块北门护城河的遗址碑。

　　打听附近闲坐的老人，老人说马路中间的位置就是原来的北门。护城河与千狮山岩场流下的溪水相接，顺着东大街走向朝南流出。现在地面都已经铺平，旱地上做了石桥，但下面还有暗河。

　　沿北大街向南右折是东门街，打听了路人东门就在不远，飞檐翘角的木构牌楼就是原来东门位置。

　　牌楼前面有条流水小沟，还有象征性的“文献桥”，估计这小桥流水是以前护城河的位置。

　　东门口地面镶嵌着一块大大的铜皮，以浮雕形式刻画了剑川古城的平面图。

至此，剑川古城四门已经基本清楚。但留下一个疑惑，关于明代崇祯年间的城墙。《导游剑川》书中说：经过明嘉靖二十一年（1542 ）至崇祯十四年（1641 ），百年时间里建成了剑川石城墙。但崇祯十二年（1639 ）二月徐霞客游记中却记述道：“州治无城，入其东街，抵州前，乃北行……”，显然没见到剑川城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已经中午，我穿过东门牌楼，进城几十米便是东门街，有间“赵大娘双盖冒饵丝店”，是网红美食打卡地。

　　所谓饵丝即当地的一种米做的面条，“双盖冒”即是双份的浇头。口感软糯，微辣鲜香的特色美食成了我的中餐。

东门外就是剑川客运站，我在那里等车去沙溪古镇。

　　沙溪古镇离剑川县城南32公里，它是滇藏茶马古道上的驿站。大概是淡季客流量少，车站班次也很少，其它社会车辆也不多，从剑川到沙溪的往返，从沙溪到石宝山的往返都需要拼车或者包车。

　　近年来沙溪古镇名声鹊起，特别是成为电视剧《去有风地方》取景地之后，游客渐增，自驾来沙溪古镇旅游的还不少。

　　古镇的四方街、古戏台、玉津桥、寨门口、茶马古道等成了网红打卡地。

　　古镇上的寺登街．被誉为“滇藏茶马古道上唯一幸存的古集市”。世界纪念性建筑基金会在2002年世界濒危建筑遗产名录中指出：“中国沙溪（寺登街）区域是茶马古道上幸存的集市，有完整无缺的戏台、旅馆、寺庙、大门，使这个连接西藏和南亚集市相当完备”。

　　四方街的古戏台和兴教寺位于沙溪集市的中心。寺登街上这座“完整无缺的戏台”始建于清嘉庆年间，三层（魁阁、戏台、商铺）14个飞檐翘角的木结构建筑，与对面的兴教寺是寺登街的灵魂，也是昔日马帮与商贾们的心目中的圣地。

　　往来马帮住宿的欧阳客栈，有人调侃说是相当于茶马古道上的五星酒店，目前正在封闭修葺。

　　建于明永乐的兴教寺，一进三院格局，占地面积5000平方米，是国内罕见的保存规模最大、最典型、最有代表性的白族佛教密宗“阿吒力”寺院。

　　寺内保存的明代多幅壁画，亦是不可多得的白族绘画艺术珍品，但岁月无情已经模糊不清。

　　保障往来马帮及商贾生命财产安全而修的防御性寨门。

　　在昔日马帮经过的古道边，立着“滇藏茶马古道云南省剑川段”的全国重点文物保护碑。

　　黑潓江上的玉津桥石狮见证了当年马帮业的发达辉煌。

　　入夜，四方街静谧安宁。老槐树下的古戏台也静了下来，热闹起来的是古镇上的小酒馆，沙溪古镇商业化已经初露端倪。

　　我在沙溪客栈住了一夜。第二天上午在古镇镇口拼车去了石宝山。石宝山景区处于沙溪与剑川之间，离剑川县城25公里，离沙溪古镇15公里，但没有班车。

石宝山景区内有石钟山石窟景点和宝相寺景点，几个景点之间有摆渡车。

　　石钟山石窟是一部刻在石头上的南诏、大理国史，是一幅宏伟精湛的佛教艺术画卷。与敦煌莫高窟一样，是1961年公布的全国第一批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可见其地位价值之高。我去过国内云冈、敦煌、龙门、麦积山四大石窟，所以到了剑川一定要去石钟山石窟看看。

　　石宝山石窟开凿于南诏、大理国时期（晚唐至南宋）。17个石窟139躯造像分布于石钟寺（第1 ～8窟）、狮子关（第9 ～11窟）和沙登箐（第12 ～17 窟）三个区域。沙登箐石窟离沙溪只有3公里，也是最早开凿的石窟，但目前尚未开放。

石宝山石窟数量不多，内容却很丰富，有南诏王及后妃造像、“波斯国人”雕像和释迦佛、菩萨等造像，还有南诏、大理国、元、明等时期的墨书或石刻题记。

　　石钟寺石窟规模最大，有第1 ～8号石窟。第1号石窟独立成窟，是南诏时期“文治”最强的“第六世国王异牟寻议政图”。

　　其余的第2～8窟集中在石钟寺后面的高台殿堂内。

　　第2窟为“第五世国王阁罗凤出巡图”，被认为是历史价值和雕刻艺术价值最高的一窟。

　　第3、4、5窟分别为“地藏菩萨”、“华严三圣”和“维摩诘经变”。

　　第6窟是“明王堂”殿堂窟，高4米，长达11米多，分为五龛，正中一龛刻一佛二弟子，其余四龛八大明王怒目而视。是中国石窟佛教密宗雕刻的艺术精品。

　　第七窟是“甘露观音”。造像三躯，正中观音右手举杨枝，左手捧钵，胸口洞开（未见文字解释），衣纹流畅，是白族妇女形象，也称“剑川观音”。

石壁上有题刻，其中最早的是明代剑川文人李元阳重游故地对胜景的赞叹，以及对故友杨慎的怀念。

　　第8号石窟最为奇特，龛中雕有阿央白（女阴）及其它的造像，将女阴与佛、菩萨、国王等并列崇拜实为罕见，有人认为这是母系社会的历史遗迹，也有人认为这是西南地区的图腾崇拜（博物馆里介绍过白族尊天为母、有“天母地父”的信奉）。

　　石宝山景区游客屈指可数，我游完了石钟山的第1 ～8石窟，再跑到对面的狮子关，一路上山下山，居然未遇见任何游客和工作人员，真是一山一人一世界。

　　9号窟是波斯国人，在上锁的独立小屋里，透过木格窗，依稀可见石像的右壁上刻有“波斯国人”四字。

　　10号窟是摩崖造像，依岩壁刻一梵僧之像，高高在上。倘若只顾低头走路，一不留神极容易漏看。

11号窟据说是南诏一世王细奴罗及后妃男女从者的“全家福”，因路标不清又无人可打听，成了我唯一未到的一个石窟。

　　在石宝山还见到一种“奇葩的石头会开花”现象，丹霞地貌长期风化后形成的球状岩包，有如植物“蓬蘲”或“苷蓝” ，也酷似佛祖头上的“肉髻”。而石钟山石窟和狮子关石窟往往在这些地方开凿，不知当年石窟的设计建造者有无这方面的考虑。

　　最后游览的是石宝山景区的“宝相寺” ，它建在悬崖峭壁之上，有云南“悬空寺”之称。当年徐霞客也来过这里。

　　石阶陡峭，𤠣群出没，一路惊险不断。山上有佛教的寺庙，亦有道教的道观，总体感觉包容性极大。

剑川石宝山歌会是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统的一年一度石宝山歌会也在宝相寺举行。

结束了石宝山景区的游览出景区大门，离县道公路还有几公里的路程，门口没有任何揽客的车辆。幸亏遇见东北一对自驾游的老年夫妇，搭他们的车到路口，拦了一辆小四轮回到县城，直接上了剑川到大理的班车，就这么匆匆地告别了剑川。

　　夕阳西下，余晖满天。左洱海，右苍山，又见蝴蝶泉，又见三月街。夜色朦胧之中抵达南国名城大理。

　　第二天离开大理一路向南，打卡下一座国家历史文化名城，南诏古国的发祥地云南巍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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