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任凭泪泉涌流一一读《伊豆的舞女》札记节选

春桃

图/春桃

文/刘思青

川端康成作为日本文学的一座高峰，只要从流行文学向深走一两步就能看到。从文字的角度看，川端康成并没有像大多数日本作家一样，致力于描写人的情感变化和细腻之处，如三岛由纪夫、太宰治和尾崎红叶等人；反而更类似于森鸥外和夏目漱石这些人，笔下的文字从容又自然，但剖开来看，根仍是日本的文化。小说的技巧到了尽头了吗？这个问题难以回答，但在远处的川端康成和近处的村上春树作对比后，应该说作家最难能可贵的也许是心。就像同样讲述爱情，屠格涅夫有《春潮》，安德烈纪德有《窄门》，不同的视角却相映成趣，让人不得不相信，文学是人的文学。

因为一个希望在催促我赶路

《伊豆的舞女》这一篇故事篇幅并不长，甚至也不复杂。讲述了主人公在二十岁时，独自到伊豆旅行期间发生的事。故事开头，已经是旅行的第四天，主人公在修善寺温泉住了一宿，汤岛温泉住了两夜，爬上了天城山。但他的步履匆忙，究其原因，在他于北口茶馆赶上了巡回艺人一行时得到了解答。巡回艺人中的舞女看到他，让出了自己的坐垫，翻过来推到主人公面前。而主人公因爬坡的气喘和惊慌，甚至说不出一句谢谢。

舞女约莫十七岁，她的同伴里有四十出头的妇女，两个年轻姑娘和一个二十五六岁的汉子。在茶馆之前，主人公就遇见他们两次。最初是在汤川桥附近遇见，第二次是在汤岛的旅馆看了他们的演出。主人公想到他们明天可能越过天城山去汤野温泉，想着可以赶上他们而匆匆上路。如愿以偿的他，此刻心中反而七上八下。

茶馆老太婆将主人公带到另一间房，不到一小时，主人公就听到巡回艺人们似乎已经准备启程。他几乎坐不住了，却又没有勇气起身追上。只能想着巡回艺人女眷众多，让他们先走自己也能追上。他试着询问老太婆今天晚上这些艺人可能会住在哪里，老太婆却说那种人谁知道会住在哪里。还略带鄙夷的说，他们没有固定住处，哪里有客人就住在哪里。主人公毕竟年轻，也浮想联翩的思考能否让舞女在今晚来自己的房间。

巡回艺人走了一会儿，主人公终于决定起身追赶。他给了老太婆五角钱，还说让病重的老大爷多保重。没想到老太婆反复说少爷给的钱太多了，怠慢了实在不好意思，下次来时会记住他，请一定再来。追了一百多米，才被主人公劝了回去。主人公因此终于可以加快脚步，虽然看到了巡回艺人们，但他故作冷漠超过了她们，与走在前头的汉子攀谈了起来。

我沉醉在雨声中

看见两个男人话聊开了，女人们才加快跟了上来。主人公得知巡回艺人一行是大岛波浮港人，计划在下田待十天，然后从伊东温泉返回岛上。主人公询问了大岛的情况，舞女对女伴说许多学生哥都会来游泳。主人公说是在夏天吧，舞女却有些慌张的说冬天也有。主人公向她确认是否属实，舞女脸色绯红，认真的点头，却被四十岁的女人笑了。主人公决定和他们一起去下田，在汤野的小客店前，四十岁的女人知道了这件事，说我们这号微不足道的人也能给您解解闷，算是接受了。

舞女为主人公端来茶，在他面前跪坐下来，脸却红了，手也不停颤抖。四十岁的女人见了，说了一句讨厌，这孩子有恋情了。而在之后旅店室内浴池洗澡，主人公和汉子交谈得知，汉子今年二十四，妻子两次怀孕，却不是流产就是早产，都夭折了。主人公看汉子的外貌和言谈，觉得他是有知识的人，之所以跟着巡回艺人，也许是出于好奇或被哪个姑娘迷住了。过后主人公还给了汉子一些钱，让他们买点柿子尝尝，并为从二楼丢下的失礼道了歉。然而汉子一开始拒绝了，一番推让后才接受。

当晚，巡回艺人们被召到小客店对面的饭馆演出。隔着暴雨声，主人公听到了鼓声、三弦声、女人的尖叫和欢笑声。随着声音停歇，主人公试图透过黑暗，看穿这寂静意味着什么。他担心着舞女，想着她会不会被人玷污。他去洗了澡，暴躁的划着温泉水。然而心里也知道，哪怕自己赶去也无济于事。在他想着这些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两点多钟了。

第二天，汉子来找主人公一起去洗澡。说起昨夜，汉子说都是些本地人，瞎闹没意思。而对面的公共浴池，却忽然见到一个裸体女子跑了出来。她，就是那舞女。看到舞女天真无邪的模样，主人公不禁扑哧一声笑了。他心里想，她还是个孩子呢。舞女也看到了他们，跑到了日光下，主人公又觉得她是孩子，因此脑子就像被冲刷过了一样，脸上也荡漾着微笑。现在看来，一开始以为舞女有十七八岁是完全猜错了。洗完澡，主人公和一个纸商下围棋，三个姑娘对他道了一声晚安，却让主人公得了个败局。纸商却看都不看她们一眼，姑娘们自顾自下着五子棋。纸商让主人公再来一把，主人公却只是摇头。直到姑娘们都回去了，才喊来六旬的纸商，说下个通宵。

她笑起来像一朵鲜花

回到小客店，主人公意外看到艺人们还睡在铺席上。舞女就躺在他脚跟前的卧铺，她满脸通红的捂住了脸。而汉子和大姑娘睡一个卧铺，在这之前主人公都没想到他们是夫妻。本来约好了今天从汤野出发，四十岁的女人却说今晚有个宴会，他们要推迟一天。如果主人公非走不可，就在下田的甲州屋这个客店见吧。主人公觉得被人推开了似的，汉子喊了声妈，为主人公说了几句话。汉子的妈解释说，他们明天必须启程，因一个孩子死在旅途中，后天是七七。她说相伴一程也是有缘，还请主人公参加拜祭。

主人公决定推迟出发，与汉子一起散步途中，得知汉子名叫荣吉。兄长继承了家业，用不着他了。而他耽误了自己，以至于落魄潦倒。说起自己的妻子千代子，比主人公小一岁是十九岁。四十岁的女人是她老婆的母亲，舞女熏子是他的妹妹，十四岁。他本不想让妹妹做巡回艺人，但情势所迫。另一个姑娘是雇来的叫百合子，十七岁。回到客店，主人公让熏子来自己房间玩，见她犹豫，就让熏子叫上哥哥一起。玩了一会儿五子棋，艺人们就去洗澡了，千代子还请主人公去，想帮他搓背。然而主人公还是选择和熏子下五子棋，其他人实力不济，熏子却意外的强。下着下着，熏子的秀发几乎触到主人公的胸口，她一下子红了脸，说对不起，我要挨骂了就跑了出去。这一天荣吉几乎一直在主人公房间里玩乐，淳朴亲切的客店老板娘因此特意提醒主人公，说请这种人吃饭是白花钱。

夜里，在客店中一个四十多的汉子轻轻拍了拍熏子的肩膀，也被阿妈警告说被碰孩子，还是个姑娘。熏子则是请求汉子帮忙读《水户黄门漫游记》，可汉子没一会儿就走了。熏子不好意思请主人公读，只能请求阿妈。主人公主动拿起书，听着朗读，熏子的脸几乎碰到主人公肩膀，这似乎是她的习惯。读了一会儿，艺人们被叫去演出，然而回来只拿着五角钱。对于他们，主人公不好奇也不轻视，他不寻常的好意深入艺人们的心，主人公也决定去他们大岛的家了。在他眼中，他们的日子并不是想象中的艰辛，而是无忧无虑的。被骨肉之情联系起，下田这个地方作为故乡，也因此有了一种令人爱恋的气氛。

我一个人看电影去了

他们一同出发，熏子和主人公走在前。然而她总是跟在主人公身后两米不到，不想缩短，也不愿拉开。她问主人公家在东京哪里，他说在学校住宿。熏子说自己在儿时去过东京，又问了一些其他的事。路上歇息时，熏子还蹲在主人公身前，帮他掸走身上的灰，还把衣服下摆放下，请主人公坐下。主人公想喝水，艺人们找到了一口泉，让他先喝，说跟在女人后面喝不干净。

另一边，主人公见到熏子用梳子给狗梳毛，本想要来梳子做纪念的他心里有些不舒服。听到主人公和荣吉议论说竹子适合做手杖，熏子就捡来一根粗的竹子，荣吉却说这样会被人发现是偷的，因此换了一根。路上，主人公听到熏子和千代子议论说他的牙口不整，这不至于让他不愉快。随后他听到熏子说，是个好人。这句话得到了肯定，主人公想到自己二十岁了，性格被孤儿气质扭曲，忍受不了忧郁才来伊豆旅行。因此有人愿意把自己当作好人看待，是感激不尽的。去玩下田的途中，每个村庄门口都有一块牌子，写着乞丐、巡回艺人禁止进村。

到了甲州屋客店，主人公试着提了提艺人们的鼓，熏子则笑着说比他想象的重吧，比他的书包还要重。下田满是艺人和跑江湖的人，就像是候鸟的窝。在主人公离开甲州屋外出时，熏子替他换好了鞋，自言自语般说了一句，请带我去看电影吧。主人公这一趟是和荣吉外出，他把自己为数不多的钱给了荣吉，旅费花光的他只能在明早乘船回东京。回到旅店，主人公对艺人们说了这件事，明天就是拜祭，然而他以学校为借口，还是准备离开。艺人们则邀请他寒假再来，他们去接他。

当房间只剩下千代子和百合子时，主人公邀请她们去看电影。千代子说身体不好拒绝了，百合子则是拘束的低下了头。熏子一见到主人公，就央求阿妈让自己去看电影，却被拒绝了。荣吉也为熏子说话，却还是不许。主人公不能理解，为何不能带她一个人去？他觉得不可思议，只能一个人出门，他不敢向熏子搭话，熏子似乎也没有勇气抬头看他。电影他也没怎么看就回来了，面对着黑暗的街市，以及远方隐约的鼓声，主人公扑簌簌的滚下了泪。

离开的那天，荣吉来送行，说昨晚睡得太迟，其他人起不来。荣吉买了四包烟、柿子和“熏”牌的清凉剂，笑眯眯的对主人公说自己的妹妹就叫熏子，还说船上吃橘子不好，但柿子可以防止晕船。主人公则是把便帽给了荣吉，他们都笑了。快到码头，他们就看到熏子蹲在岸边。荣吉确认之下，才知道只有熏子来了。她似乎有点生气，主人公试着和她说话，每次没说完，熏子就一个劲的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