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住时光

只是一叶红(拒私聊)

<p class="ql-block">  父母故去之后,每次回到老屋,我内心总是百感交集。老屋已显出岁月难掩的沧桑,每个缝隙似乎都藏着曲终人散后的孤寂与凄凉。黑白照片里,有父母和年轻时我们的合影,匆匆那年,合欢树下,栀子花开,满满的,都是经年泛黄的温馨记忆。生命中曾经拥有的,都会执着显露出来,生命中不曾拥有的也会如影随形般而来。“耳畔频闻故人死,眼前但见少年多”。那一瞬,我的心头忽然就掠过了这句诗,不由得潸然泪下。</p><p class="ql-block">  “时光的河入海流,终于我们分头走。没有哪个港口是永远的停留……”那首经典老歌是这样唱的。一个人,除非夭折,入世是迟早的事情。这张大门也永远敞开着,不管熙熙者为名,还是攘攘者为利,它都来者不拒。我们只能顺着时光的弧线滑翔,永不再回。</p> <p class="ql-block">  人生是什么,岁月是什么,风雨躲不过,坎坷绕不开。我们双肩承一喙,俯仰天地间。在奔向物质现代化的途中,你是否对钻石和星星发出的不同光芒做过区分?是否有过低头沉思的片刻,想想在自己匆促的一生中,能为社会贡献点什么,为这个世界留下点什么,方能无愧于天地之培育,枉费在这世间走一遭。</p><p class="ql-block"> 曾经有人说,这世界上有两种人很幸运:一类是画家,一类是作家。因为他们可以留住时光,把世间很多美好的人和事定格。 </p><p class="ql-block"> 画家的思想常常是清澈的,明了的,不需遮掩的,显示着他诚实的自负,纯净的高贵,深厚的民族精神,和淡蓝色火焰般跳动的浪漫天真。这一切使得画家的眼睛像魔镜一样照得见事物的双重折光,能够观察和描摹大地上发生的所有细节:不管是穿堂而过的风,还是庄子草帽的颜色。</p><p class="ql-block"> 法国印象派大师雷诺阿,自喻为“漂浮于生命之流的软木塞”。他毕生都在画那些花一样娇艳的少女和果实般成熟的美妇。一开始是女儿,金栗色长发抖动着妩媚,自信脸庞上洋溢着生动,玉指纤纤、倩影摇摇,接着是妻子,然后是母亲。女人在世俗生活中大约总要经历如此的角色更替。和所有的生物体一样,女人的一生,也总是在时间之眼的静观中,滋生并得其繁华,而后渐失耀烨,日夜兼程地奔赴那青草之坟。</p><p class="ql-block"> 女人是人类的心,人类的肺。她们深藏在人间生活的美好细节之处,她们的身体在呼应着宏大的宇宙节律。最终,时光渐渐将她们酿成温暖的感伤、惆怅的怀想,酿成一支美丽的歌。雷诺阿太清楚这一点了,他知道要不了几十年,美貌和生命将随时光一起飞逝,所以他要不舍昼夜地将她们画下来,直至60岁仍然勤勉地在绘画上精进,将柔软的视觉触感表现得栩栩如生。 </p><p class="ql-block"> 再说说作家吧。不同作家的人生迥异,很难用文字去准确描绘一个作家的心路历程。写作的过程,正如对一个绝美的事物做一番迢遥的求索,创造性指引着作家一生。尽管关山阻隔,征途万里,你还是启程了;尽管途中峰回路转,百折千回,你还是抵达了。朴素的作品如同古瓮,不事张扬自有价值;华丽的作品如同嘹唳的鸟儿飞翔在盛开鲜花的草原,给予世界惊鸿般绝艳的美丽。</p> <p class="ql-block">  写作更是思接千载、贯通古今的精神漫游,进而扩充一己之襟抱,寻求大地上坚韧有力的支撑。文学艺术作品中确有一些要素,在任何时代都被看重,如真诚、深刻、高格、含蓄、益世、仁爱,见义勇为,热爱故土,对弱者感同身受的同情等等。这些永恒的属性,足以与时光对峙,和岁月抗衡。</p><p class="ql-block"> 杰出的作家没有不倚重历史遗产的,他们关注历史,更关注未来。他们气格磊落,哪怕对一株弱草、一朵苔花,都不敢藐视。他们所见者真,所知者深,得哲人深致,潜时代大音,善于展现那些漫长而又充满声色的历史画卷,也写萦绕于自己一颗心的事与思,结果却是通向了许许多多颗心。</p><p class="ql-block"> 在沈从文和汪曾祺的作品中,我们总能读得出文人气息的恬淡、悠远境界。这一境界,其实并非故作高深,而是基于信奉一种艺术需要节制的文学观。他们情系苍生、感情颇真,是沧桑里的暖流,于精神洞穴流出无边的爱意。他们在文学的空间里为世界创造了美,在他们笔下,大地闪耀着那样明朗和浓艳的色彩,让读者借别家“水洼”圆满自家的“月”,由此产生了深刻的共鸣。一个人,一段文字,只要它是美丽的,便会在人间永远散发出芬芳。 </p><p class="ql-block"> 优秀的作家是自带使命的,总是催逼着自己黎明出发。作家贾平凹说:“到了咱们这般年纪,时间太重要了,所以我写了一个条幅挂在书房:精神贯注。我的意思是,时间和身体不可浪费,作文每有制述,必贯之神性。”何时何地,他们都不愿时光蹉跎,让生命的土地荒芜。 </p><p class="ql-block"> 著名诗人雷抒雁,生前被誉为“文坛的常青树”。他毕生以诗的形式,探索着国家的航向,抒写着时代的诉求,为这个时代献上鲜花,种上蒺藜,也为这个时代播撒种子。他愿意将一腔热血献给“我满面红光的祖国”,献给“我候鸟般辛劳的弟兄”。他以赤子之心创作的诗作《小草在歌唱》等,感动了整整一代人!</p><p class="ql-block"> 2003年,正当他创作力旺盛之时,不幸患了癌症。虽病魔缠身,他却坦然面对。手术后很快恢复了常人的生活,常人的心态。其后的十年间,他深切思考、勤奋笔耕,好诗、美文常见于各大报刊,屡屡获奖。他微笑着自嘲:“一边落叶,一边开花。”</p><p class="ql-block"> 更令人惊叹的是,为了让“远古的歌声自由歌唱”,他花了多年时间,完成了一部近40万字的《诗经读本·国风》。这部厚重的专著,从新的视角、以新的观点,解读“一个民族从远古发出的第一声歌唱旋律”,这是一项了不起的艰辛劳动,一件非凡的文化工程。而这一切,他竟然是拖着羸弱的病体完成的。 </p><p class="ql-block"> 常听人说,作家的心总是柔软善感的,所以才有了明月当空的一睇,有了雨打芭蕉的一听,有了曦光初照的一思,作家的独特气质成为艺术的特色,在成就了艺术的同时,也成就了自己。</p> <p class="ql-block">  今天,当我们在探讨文学的时候,也深深地意识到,不仅仅只有宏大的叙事才能关照现实,抚慰人心,有时候,在故事的小格局里,也同样能呈现心灵的大气象。</p><p class="ql-block"> 台湾绘本作家幾米的《月亮忘记了》,是创作于1999年台湾“9·21”大地震前夕的故事,充满创意与奇想。它藉由掉落人间的月亮和小男孩的情谊,照亮了现实和人心中的黑暗。“一车车微笑的月亮,运往每个哀伤的黑暗城市。”轻柔的叙事,像月光,温暖而有力量。此后,每当我仰望星空,那些无言的时刻,我都能看到高举着黄澄澄的月亮站在都市丛林中的小男孩挂着微笑的脸庞。</p><p class="ql-block"> 当浮云散尽,明月照人来,我知道,是什么让我深深地感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