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味少年（五十三）

文昌

滋味少年第十一章 盎季 五十三 　　毕业考试考了三天，共九门功课。第二周成绩就出来了，文亮八门功课都在98分以上。傍晚，教地理的何泽仁老师找到文亮，他拿来一张纸，叫文亮当面画一幅中国地图轮廓，然后在上边把中国十一座山脉的位置和走向用线条标示出来，并写上山脉的名称。 这不是地理考试卷中的一道题吗？文亮不明白何老师为什么叫自己又答一次。 文亮很快就画出了中国地图轮廓，把十一座山脉用线条标好，然后逐一写上山脉的名称。 何老师笑了，随即他把文亮毕业考试的卷子拿出来叫文亮看。原来，文亮考试卷上只画了山脉的线条，没有写山脉的名称。 何老师说你是我最看重的学生，地理学的也好。你看，你画的这个中国地图轮廓多标准，让我给你扣分，我真心疼，所以我让你把这道题重答一下，这样你的地理毕业成绩就是100分！ 何老师又小声对文亮说，你知道吗？算上地理，你毕业的九门功课全都在98分以上，是风华中学有史以来第二个“全优学生”。校长已经把奖品准备好了，在毕业典礼时颁送给你。 文亮很为何老师的特殊关照而感动，同时也感到惭愧。 文亮想，何老师这么理解学生，对我这么好，如果他是教导处主任就好了。 到目前为止，文亮的入团问题还没有消息，肯定有情况，还能是什么情况？弄不好就是那封信，教导处主任管学生入团的事儿，他特认真！ 如果那封信真的影响文亮入团，恐怕还会装入档案里，影响高中录取。 升高中考试的日子到了，文亮对考试没有压力，他平时也喜欢考试，用他自己的话说，他考试有瘾。 最后一科考完走出考场，文亮心里还是很亮堂的，他自觉所有的题都答得圆满。 学校召开了欢送毕业生大会，校长在讲话中还表扬了文亮。文艺节目也很感人，由刘文越老师改编的《九送同学》表演唱尤其感人，那是文亮还没有接触过的《九送红军》的曲调，刘老师把词写得贴心入脑，听到动人处，文亮感动得流下眼泪。 在一个学校里，在一个班级里，在一个寝室里相处了三年的同学们陆续的走了，文亮把他们一个一个的送出学校的大门外，走出校门的同学都恋恋不舍。在这里，他们度过了葱翠欢快的岁月，汲取知识，充壮理想，律动激情……现在就要离去，心里那根弦还拴在学校，走多远，走多久也不会断。 文亮几乎是最后离开学校的，他把驮着行李的自行车靠在树旁，回过头望了又望就要离开的母校，深深的鞠了一躬，泪水不断线的流了下来…… 在这里，他们度过了葱翠欢快的岁月。 60多年了，当年坐在哪个课桌？在哪个座位上，至今仍然还能记得。 　　等待中考发榜是件煎熬人的事。但文亮不很担心自己的中考成绩，他甚至认为自己考的很好。比如说语文试题的作文，有两道考题，一题是《记夏日里的一次劳动》，另一题是《给越南青少年朋友的一封信》两题任选一题。其中《给越南朋友的一封信》竟然被语文老师压题压上了，考试答题时，几乎所有的同学都是按老师的范文写的，但文亮想，还是自己写才对。否则雷同答券可能被扣分。 文亮的答卷大致是： “亲爱的小D: 不知道你现在是在河内，还是在椰林中的游击队里，但我相信这封信一定能够送到你的手上。自从去年莫斯科的夏令营分手之；后，我一直惦记着你，惦记着你的同伴——我越南的青少年朋友们，我时常在梦中越过纷飞的战火飞到你们的身边，与你们一起挖战壕，埋地雷，削竹签子，一起冲向美国鬼子，和他们厮杀，把他们的脑壳砸碎……如果你能见到胡志明伯伯，就请你告诉他，在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下成长起来的中国青少年，永远和越南青少年战斗在一起！……” 文亮别开生面，把给越南青少年朋友的信变成了给一个越南小朋友“D”，并通过他表达对越南青少年的友谊和共同战斗的决心，文亮相信这篇作文肯定能得高分。 其实，现在等中考信息，文亮并不焦虑，他心里不落挺的，仍然是那封信。 一直到离校，文亮的团也没入成，这肯定是有人将那封“情书”连同捏造的事实捅到了学校。如果那个办事特认真的教导主任把文亮担心的事装入档案，那上高中的希望就泡汤了。 联想起来，文亮很懊恼，他这整个童年少年时代，要比别的同学跌宕起伏的多，童年多病，早年丧母。流浪乞讨……被误解，被冤枉，被算计…… 尽管自己更多的是得到爱怜，得到褒奖，得到拉伴，但人生感受要比同龄人多得多，复杂得多。直到现在，还被许多不愉快栓绑着。 如果因为这窝囊事而考不上高中，他怎么向自己交代，向亲人、向同伴、向朋友交代？ 　　看着文亮心绪不定大爷娘决定让他回沈阳，换换心情。文亮离开沈阳望仙台村又五年了，也该回去看看了，那里有爹有姐和外甥们，还有他的同学，有“八仙”。 到沈阳北城车站下车再坐小公汽，很快就到了望仙台村。 走进村子，既熟悉也陌生，它没有黑龙江松北焦家屯那种鸡犬相闻的温馨。村子没有太大的变化，变化的是人。 爹老了，人瘦了，喉节更突出了，腰也有些弓了。他仍然给生产队放牛，每天天刚亮，他就一手拿鞭子，一手拎着烧黑了的铁水壶，挂着一个搪瓷缸子。把牛放在山上，就去割柴，累了渴了就接一壶山泉水，捡一把干松枝儿把水烧开泡上茶，喝透了起来再割柴……每天都这样重复着。 大外甥女小华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在小学四年级当班长，大外甥恩海也上学读书了，他很懂事儿，每天早上姥爷起床，他也爬起来，穿上一双露脚趾头的胶鞋，跟姥爷一起把牛群赶上山，回来后再换鞋吃饭上学，晚上放学撂下书包就上山，帮姥爷把牛群再赶回来。二外甥三外甥也长高了许多。 姐夫姐姐看上去倒没啥变化，姐夫当大队书记仍然常不在家，姐姐除了参加生产队的劳动，还要顾一家老小吃穿用度，很辛苦。 还有，随嫂子改嫁去了北寺村的侄子，听说也长挺高了，过些日子文亮去看望嫂子与侄子。 五年没有见面的同学，文亮很想尽快见到他们。文亮先去找离家近的迟德玉，俩同学见面，甭说多高兴了。 唠了很长时间，文亮提出能否去一次仙来山的“仙人洞”，重温当年“新八仙”的情谊。 迟德玉说，仙来山正在战备施工，仙人洞被划在军事禁区内。哦，文亮想起了雷锋连高指导员说过，这里正在建沈阳市战备指挥部。 迟德玉建议，明天午间，凡是在望仙台村的八仙都到他家集合，一同叙友情。 第二天上午，王秀文，邹力柱，黄小林，董效兰，齐明芳加上迟德玉和文亮，都到齐了。八个人就差关明山在伊春。 迟德玉妈妈杀了一只老母鸡，王秀文买了香肠，邹力柱买了猪头肉，董效兰带了一瓶沈阳名酒老龙口，迟婶又炒了几盘菜，拌了一盆凉菜……文亮把大姐装好的黑龙江大黄米和大芸豆交给迟婶儿，迟婶儿说文亮这礼品可金贵，只可惜今天大家来不及吃了。 七位同学坐好，就等迟德玉来个开场白，因为是在迟德玉家聚会，他也不好推辞，站起来说：“说啥呀，我们初中毕业了，已经是成年人了，成年人说话都在酒里头，咱们今儿个又欢迎文亮归来，双喜临门，请举起杯子，让我们新八仙一醉方休！” “好！一醉方休！”几个同学一起响应，站起来高高的举起杯，放在嘴上，一口干尽，包括两个女生。 大家围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唠不尽的嗑。 大家围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唠不尽的嗑。 　　秀才王秀文说，咱们这个“八仙”是战胜那两年饥饿的精神家园，没有文亮和大家的故事做精神食粮，还真不知道我们会怎样！ 邹力柱说话的童子音已经没有了，他说，文亮和董效兰先后出走，给学校上了一课，老师们开展了“怎样做学生思想工作”的讨论，那以后老师们对学生可好了。 齐明芳不太愿意说话，这回也开口了，她说，效兰姐可真了不起，我们起初还以为她出走是找文亮哥去了，哪曾想她是去拯救郭淑云，成就关明山，使郭淑云帮助关明山矫正了结巴。这个事成了望仙台村的佳话。 黄小林说，咱们“新八仙”有文有武，迟德玉大孝救母，拳打恶人，让我们佩服。 文亮说，和大家比，我很惭愧，和大家联系的少，为咱们这个八仙圈子贡献不多，今后咱们要常联系，人虽不在一起，心要聚在一处。 董效兰把瓶子里的酒给各位倒上，含着泪水说，今后咱们聚在一起的机会不会太多了，但是我想，未来，我们之中，无论谁有多大出息，哪怕当皇帝宰相，住的是琼楼玉宇，或者一直当普通老百姓，住的是破瓦寒窑，我们也要“苟富贵，勿相忘！” 七个人都站了起来，齐声喊道： “苟富贵，勿相忘！” 大家谁也没有提考高中的事儿，那是未知成分太大的话题。 天已经黑透了，各家各户已亮起了灯，街灯也亮了，同学们恋恋不舍…… （未完待续） 感谢网络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