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就在那边

万水千山

　　城里人大多闲来散步，可有些人却闲来去山里徒步。散步徒步一字之差，都是走路，有所不同。散步没有目标，随便走走，快了慢了随意。徒步有目标，那就是山的那一边，不登上山顶，不翻过山，就不满足，就不惬意。找累就是找快乐。去山里徒步要爬升，要辛苦劳累，甚至要历经艰险，一段路前面的目标就是那个山峰，翻过去又是一段路，又一个山峰在等待。山的那边还是山。往山里走，离开林立的楼厦，喧嚷的人群，离开久居的城市，风会清新，水会清澈，空气会纯净。

徒步，不悔翻山越岭，越虐越喜受，越艰难越向往，因山在那一边。徒步总是选个好天气，风和日丽，可以去看风景，那可能是重峦叠嶂，群锋争奇；那可能是飞瀑流泉，小池深潭；那可能是颀木密林，丛生荆棘；那可能只是萧索村居，荒废田畦，空山一座，荒岭一处。走在山中，一阵风吹来，就有四季的讯息；一只蝶舞来，花就开在枝头；有鸟飞过，云就织成几缕；炊烟升起，就会传来几声牛哞鸡鸣。有走的路，就有看的风景，走不完的路，有看不尽的风景。

山就在那一边，带着看风景的心情去徒步，但天有不测风云，山的那边也未必有风景。今春两次徒步，攀登枞阳县小黄山和金寨县天堂寨，登到山顶，大雾弥漫，冷风嗖嗖，时时落点小雨，只看到近处隐隐约约的山路和林木，周边一片灰朦朦，一队徒步人只向前行。雾里雾外，空山不见人，只闻人语声，但山就在那里。

用脚步感受山路崎岖，山石凸凹，不再伫足望峰，侧耳听泉，只顾前行，披一身风，挂一身雨，蒙一身雾，风雨兼程。满山迷天步障，似是“风吹山带遥知雨，露溼荷裳已报秋。”但毕竟是春时，雾气中暂时隐匿了温暖，收藏了芬芳，而草木疯长，谷物拔节孕穗，一切生命的成长没有停止脚步。徒步者也如它们一样努力，不知不觉中走完自已的路，经历一路辛劳，收获满满，留给大山的是脚印，带回城市的是对山的向往。

徒步看山的身姿。"远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山有山的姿态，山更有山的意蕴。低伏的丘岭，不争一时高下，历经万年千载，也会顶天立地。高耸的山峰离不开群山的护佑，群峰争奇，它是众山一岭。脚步丈量的是山路，目光丈量的是高度。前方的山看似就在眼前，但要到达它的位置还有很长的路；登上的山似乎已是绝顶，自以为"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但远方山影说不定才是更高的山。看过山的身躯，再看山的肌肤，每道山崖铮铮筋骨，群峰峥嵘，是它的托举；每块山石皆有千钧力量，高山巍峨，是它的垒砌。相互支持，携手并肩，才有山的岿然不动。

徒步，去看山的风景。不必刻意追求诗与远方，心远地自偏，不奢求一睹名山大川，不迷信"有龙则灵″，有看风景的心情就有风景，有欣赏风景的眼光就有风景。三月曾去舒城的杨家湾徒步，乡道上一农人指点说在前面的桥上可看风景。我们走到桥上，小河湾湾，绕在山间，碧水如绸，青山似屏，两岸山形树影倒映水中，随波浮动。小河湾恰似遥远北疆的那闻名的仙湖，可是没多少人知晓这离城百里不知名的地方还深藏着一个小"喀纳斯″。

徒步，循着山的讯息，应和山的召唤，走山的路，并非每次一帆风顺，有惊有喜有意外，山重水复疑无路，才能柳暗花明又一村。阳春三月，去桐城龙眠山徒步，沿着乡道前行，走过村庄，走过田畦，走进山里。山虽不高，但植被茂密，座座相连，很快就无路可循。徒友们分成两队去探路，约定汇合地点，另一队顺利到达，我们这一队在山间迷路，只得确定好方向直接翻山，一路伐荆取道，穿林越崖，翻过两座冬雪末融的山岭，才找到环山路，再沿路绕山，最终与同伴会合。虽然我们多消耗了两个小时，却看到春山蒙雪的风景，那一片老舍写过的"一道儿白，一道儿暗黄，给山们穿上一件带水纹的花衣″；更体验到逢山开路不畏艰险勇往直前的快感，也很满足。

徒步山间，更有别样风景，那就是徒步登山的人。在云南阿布吉措，与几个年轻人一起爬雪山，他们衣着鲜明，步履坚实，意志坚定，一往无前地向着山顶攀登，在茫茫高山雪原中开出几朵艳丽的花，让暴风雪的阿布吉措有了温度有了热情，他们青春的姿态融入了阿布吉措壮美的风景。最近徒步中遇到一博士，我们边登山边闲聊。她也年纪轻轻，她说自己不逛街只爬山，干着人体解剖的研究工作，立志当一名法医。也许她对生命有着深刻的理解，还收养了很多流浪狗猫，曾独自带着爱犬自驾西藏。真是山外有山人外人，人能活成自己的风景，别人就会去欣赏。芸芸众生，风景无限，而有些人就是一座山，高山仰止，风景那边独好。

“智者乐水,仁者乐山″，古仁人追求的又何不是自己的那一片风景，心清如水，身重如山。山就在那一边，不悔为它翻山越岭，去与一草一木成为山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