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酿就的爱情

邝万美

　　陪护妈妈住院期间，妈妈病床左边的床位是一位老大爷，耳背。老年手机声音开的很大，电话里听一个女人在吵：“你个老不死的，叫你莫乱吃乱喝，这下病倒了，拖累一家人……” 大爷不说话，也许听惯了老婆的唠叨，尴尬地朝我笑笑，说是空腹吃了几颗柿子，肠子痛。第二天一大早，一位大娘提着大包小包匆匆进了病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老头子，你可别丢下我不管啊，呜呜呜” 。 右边床位：才出重症监护室中年男人，迷迷糊糊中一双手想抓住什么，这时另一双手恰到好处的伸过来。他睁开眼睛看了看，轻轻地说了一声：“我爱你！”她好似没听见，又好似听见了，自言自语一句：“高烧，说糊话”。

　　听，这最美的情话，感动着这最朴实的爱恋！我调过头看窗外，仍泪轻轻地划过脸颊，思绪回到二十五年前：因一段感情的夭折，走不出失恋的阴影。在那闭塞的小山村，同龄伙伴的小孩都会打酱油了，我却不知道我的另一半在哪里。妈妈希望我早些有个归宿，常常提起：“你的哥、姐们像你这么大年龄的时候孩子几岁了”。可花开又花落，那个他始终没有出现，我的青春是一段无奈又彷徨的岁月。

　　农闲，去工地打工时认识了一个外地男孩，到今天我也想不起是怎么跟他有联系，后来他给我写个一封信，意思是喜欢我，可是不久他就回老家了。在那个恨嫁的年龄，找不到爱情就找一个归宿吧！主动给他写了封信，然后启程去了他的家乡。在那个车马慢的年代，当我舟车劳顿到他家的时候，信还没有到呢。他的家，除风雨中飘摇的三间土坯房，真正的家徒四壁。在没有牵过一次手，没有说上十句话的时候，我自己做主把自己嫁出去了。

　　成家后，多方考察，在那没有出租车和公交车的县城，人力三轮车是个找钱的门路，我拿出带去几千现金，再用房屋抵押贷款三千元，买下一辆人力三轮车，憧憬着幸福的日子。然而，每天早上他在父母的轮番喊起床声中，仍旧睡到日上三竿。有些时候跟他理论几句，公、婆就护着。后来，姑姑、姨妈，亲戚们上门要钱、再后来要钱的人多了，原来他每天把车骑出去后，几个哥们喝茶、打牌…… 再后来，把车抵押了，还欠下银行三千元。

一年的相处，感受到他虽贪玩，本质还是厚道、淳朴、善良的。想着只要两个人齐心，相信日子总会好起来的，但碍于公婆的溺爱，我决定和他返回娘家县城居住。可是，回来后他并没有给我希望。清晨，有孕在身的我采回一大背桑叶，他仍没有起床；夜深添桑养蚕后回卧室，他呼噜声已响起…… 妈妈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一次次的劝说：“把孩子打掉吧，一切重新开始还来得及，跟这样不上进的人在一起是没有未来的。”我知道妈妈的心里有多痛……

　　那年，大年三十除夕夜他出门打牌去了，正月初八深夜才回来，挺着大肚子的我，拼尽全力气摔了他一巴掌…… 也许那一巴掌痛进骨髓，也许即将做父亲的人有了责任，他慢慢地醒悟着，开荒种菜，上山砍柴，有活就上工地做，生活虽然捉襟见肘，但我好像又看到了希望和未来

　　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多少个清晨，他左手推刨右手钉锤的出门，不曾想又去了牌桌，半夜回家总是翻围墙跳下来。又一年冬，雪花飘飘，看着孩子单薄的衣服和漏水的鞋子，他说上街去给孩子买身衣服，在我望眼欲穿的五日后，冰雪融化太阳当空时终于回来了。那些年我种菜卖、养蚕、做零工，家里还是入不敷出，每年养的肥猪不是卖了给孩子买奶粉就是家里的开销，又或是还赌债…… 心里悲凉啊！守住那个嗜赌如命的他，那个家徒四壁的家，这段婚姻我该何去何从？彻夜彻夜的失眠后，再次给他希望给自己一个希望，除了以身作则加倍勤奋，给予他更多的鼓励、包容。相信，幸福总会到来！

　　春去冬来，他一步步的成熟起来，小女到来的那段时间，他每天黎明起床做饭、喂猪、送儿子上学、做工，傍晚回家背上背篓就着月光挖红薯，洗衣服，煮明天的猪食，忙的像个轴承。孩子满月第二天，我背着孩子种菜回来的傍晚，家里没油、没肉，累、饿、委屈，终于没忍住，嚎啕大哭一场。他满怀愧疚地看着我：“你受苦了，我会加倍努力，让孩子和你早一点过上幸福生活，别哭了哈！我明天就上街去给你买鸡”。想起那些缺肉少油的日子里，如家里炖鸡，随我怎么劝，他总是鸡汤都舍不得没喝一口。

　　眨眼间，孩子们长大了，走出小山村，走进高等学府。每天，看他早出晚归的，为了孩子们的学费、生活费，为这个家点点滴滴的付出。爱，不知不觉间已满心满眼。爱情就是生活中的养儿育女柴米油盐，苦也恩爱乐也恩爱；就是风风雨雨相随中哭也甜蜜，笑也甜蜜！爱情，本该是这样细水长流，流淌在彼此的心里、眼里。

　　每次回家看妈妈，他都给妈妈剪脚脚指甲，因妈妈的灰指甲很厚，他就取下推刨上的刨片，磨的锋利了抱上妈妈的脚，一点一点轻轻地削，直到指甲变薄，妈妈终于露出会心的笑容。我想，妈妈的心早就放下了吧。

　　到今天，我们依然不富有，一如既往的勤劳，内心充盈，宠辱不惊的活着。未来的路还很长很长，看着日夜辛劳的先生，再一次明白，爱情就是给晚归的先生递上一杯热茶，给劳累而睡不踏实的先生掖掖被角。爱情是什么呢？爱情犹如甘霖，没有它，干裂的心田，即使撒下再多的种子，终不可能有自发萌芽的生机。所以，有爱日子虽苦还甜。在这里悄悄的给你一句：“谢谢你”！几十年如一日的包容我的坏脾气”。

也许我们身边的他（她）不是知音，但有些感情融进血液比水浓。

后记：2022年，当我们携手走过29个春秋，当两鬓斑白时，我们已做了幸福的爷爷奶奶，从两口之家成为六口之家。

人生，得意之时不常有，失意常八九。无论希望和失望，都是生活中一束光，只要一直朝前走就能看见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