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关算尽太聪明

刘中元

“滾滾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在经历了朝为大臣夕为囚、宦海顷刻浮沉的明代状元杨慎在他著名的诗词《临江仙》中，将他悟透人生哲理和功过是非之后的感悟，灵光一现用了这极富哲理的寥寥数语，就概括了流放途中杨慎顿悟的思想意识和深刻的人生道理！悠悠“往事越千年”，直到今天这改革开放的大潮中，纵观人世间泥沙俱下、鱼龙混杂的人性非常规变化的时期，生旦净末丑轮番登场；酸甜苦辣咸五味杂陈时，细细品味仍然还是非常具有现实意义。 　　在我将至耄耋之年的陈年记忆中，除了那些能顺应时代潮流前进，为祖国艰苦创业的优秀人才和大多数灿若星辰的故事外，就象千年古镇长沙铜官窑生产了大量的珍贵陶瓷器皿，难免少许瑕疵碎片，掩埋在往事的尘埃中，现在信手拈来数块碎片，在文学这面照妖镜下面现身说法，警醒世人，鞭鞑丑恶，弘扬正义。 鸠占鹊巢过河拆桥 　　我是1983年在职读完电大之后被分配到厂计划经营科工作的。次年省交通系统要求所属各大厂必须全面质量改造升级进行企业整顿并验收。我被负责人肖科长点名调进企业整顿办工作，开始了大量的各科室职能职权及工作标准等等繁杂严谨的文字撰写编辑工作。就在这样团结紧张的工作环境中，我与认真负责为人谦逊和蔼的肖科长，在近一年的厂整顿验收办的工作中认识并且互相深刻了解对方的工作能力和工作作风了。 　　经过省厅企业整顿验收合格之后，厂企业整顿办圆满完成任务后随之解散。我专业对口回到全厂最大的四车间任车间计划员，如鱼得水地开始了我熟悉并擅长的船舶制造专业知识的应用。我非常满意。 　　而那位工作认真负责为人谦逊和蔼的肖科长被厂部分配到厂附属精密铸造厂任厂长。 某日，肖科长在我们四车间露天船台找到我说，准备向厂部要调我到精密铸造厂去和他搭配担任副厂长，但是他又告诉我，还按厂里要求提名了顾其，两人选一。 　　听了善良和蔼的肖科长讲完，我特别熟悉这位同校毕业同下湘阴农村同日招工进厂的学弟顾其的为人，我直言不讳地告诉肖科长:“谢谢你的信任和好意，我预料，这次我们无缘再度合作了。” 这个顾其是个外貌阳光随和但内心城府极深的学弟。他与现任厂长李运秋原是三车间同事期间的铁哥们，私交关系匪浅。更深层次的是顾其学弟的为人是个可以不择手段而达到个人目的之人。最可见一斑的是件鸠占鹊巢夺挚友所托咐的恋人为妻的风流韵事。 　　那件全厂共知的事还是顾其学弟在厂里挚友余金被推荐读大学时，对离开几年正在热恋中的省里某幼儿园美丽温柔的梁幼师很不放心，思虑再三终决定郑重嘱托挚友顾其同学在闲暇时间去照看美丽的梁幼师以至不过于寂寞孤单。不曾料到，三年后余金同学拿到了大学毕业证，同时也看到了挚友顾其的结婚证。余金同学牵肠掛肚嘱托挚友顾其闲暇时间帮助照看的美丽动人幼师已为人妇，新郎官就是那位受余金很信赖嘱托照顾其恋人的挚友顾其兄弟。 　　果然如我所料，李厂长的旧时密友顾其如願成为了肖科长的副手，我也因车间生产任务繁忙，完全淡忘了肖科长这件副手人选之事！ 记不清是过了几个月还是一年？有失往日和蔼儒雅风度的肖科长在车间船台工棚内找到正在下施工计划的我，他沮丧地告诉我，他现在后悔极了听信了顾其的甜言蜜语点他做了副手，到现在肠子都悔青了。 原来那位李厂长的私交密友顾其，刚进精密铸造厂不久，就有计划有步骤地策划了精密铸造厂的“改革”，进行了一场民主选举厂长的“革新”，以所谓少数服从多数的选举结果，上报到顾其的密友李厂长厂部，以“合理合法”的改革结果，终于实现了顾其蓄谋已久的鸠占鹊巢以过河拆桥的把戏，在李厂长的默许下，一脚揣开儒雅随和的肖科长，占山为王，成了精密铸造厂的一把手。 　　时间一晃多年，我也调离了我所熟悉热爱的船台，就业任某星级酒店的总办主任，往事如烟，船厂多少故事也都淡忘了。 某日，我女儿在市府二办交通局办事处工作的嫂嫂告诉我，我那位在交通局工作的顾其学弟，也是她的前任同事顾其刚刚退休，去西方某富裕的国家，还没有好好享受他穷其一生周密算计、营营苟苟安排的先搜罗精密厂职工身份证，动用资金赴深圳炒卖原始股票积累了个人财富之后，再靠关系网调进市交通局高任，随后投入大量资金送子出国深造谋业置房定居，一个天衣无缝、光鲜亮丽的家庭富裕生活享乐园已被顾其亦步亦趋终于打造完成，就等顾某退休远赴西洋去享受幸福余生。国人笃信的是厚德载物，天公竟不作美，也不知道是否那句“人在做，天在看”抑或是在《红楼梦》中那句“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本应是身体结实的顾其，尚可退休后几十年在异国享受天伦之乐，不料刚退休就突患癌症不治身亡，完全没有能够享受到穷其一生，耗尽心血打造的家庭伊甸园，就一命呜乎，顿时化成了跌落历史尘埃的一块碎片。 欲速不达受其害 　　我在离开船厂之前的上世纪九十年代初，与公司签合同在地方乡镇企业特别发达的宁波市北仑区亚浦个人承包经营镇办企业某炼油厂生产有一年时间。 在这一年中，因生产需要设法订购了岱山县大巨拆船厂数百吨的洗舱废柴油之后，按原设想计划联合急着等米下锅缺炼油原料的郭巨工艺制鞋厂，和那位能干的女厂长共同去岱山县将废柴油船运到郭巨码头后，两家合作共同吃下这批紧俏货废油。当然，所签转购合同中，预计每吨我能从中获得一定利润的差价，这在当时普遍称呼为“提篮子”。 　　我是略懂法律常识和稍知市场营销法则的，为了便于掌握和及时控制转销废油资金回笼，我在合同中规定每次只能提货15吨，到岸付款之后再提下批货。这样每批货款才有保障，可以做到万无一失。 　　接到那位女能人厂长电话通知我一道去岱山县大巨拆船厂船运回洗舱废柴油后，我立马动身去了郭巨码头汇合女厂长。来到郭巨码头一看，我大吃一惊，这哪里是每次只提15吨废油的船？我在造船厂工作过，并是船舶制造专业毕业的工程师，一眼就看出这艘油船是可以运输500吨的大油轮，能言善辩的女厂长当即说服了我，她讲只有这样集中运输才能最经济合算，省事省力，只有傻子才会选择费时费力费成本的繁重复杂的分次分批零星提货！女厂长先斩后奏，木已成舟，也只能如此了。 　　果然现代化的海上油轮快捷高效，来到海上明珠岱山县大巨拆船厂之后，大巨拆船厂提供方便借用了一台大功率的潜水泵从巨大的废船船舱里将洗舱之后的废柴油源源不断的抽泵到女厂长租用的500吨小油轮上。大能人女厂长这样高效率快节奏的办事风格果然是不同凡响，就是干脆利落，使人佩服。 我是学过船舶设计并从事过造船工作的，当大巨拆船厂叫停抽油泵时，我看到500吨油轮的吃水线标志，此船起码载重超过400吨了，远远超过了我与大巨拆船厂签订的300吨废油购销合同。我这才同意停止了抽泵废柴油的工作。 　　我们抓紧时间开船返回郭巨，那天气侯也格外的好，波澜不惊，顺水顺风，从岱山岛回到郭巨码头时，天还没有断黑，真是散了一个早工。我私下里寻思，难道就是这么顺利地基本完成了这批紧俏的废柴油採购任务？这钱也赚得太轻松太顺利了。 　　事情果然没有这样简单，这批废柴油被提货返回郭巨码头之后，郭巨工艺制鞋厂将所提的废柴油又用泵抽到工厂里那巨大的油罐里存贮，马上开炉点火提炼合格的纯净柴油。不料几天过去，蒸馏炉油管里只有水蒸汽在冒出，没有生产出一滴柴油来！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明明我自己和职工老贺多次下到巨大的油舱里数次亲取废柴油样品到厂里沉淀后检查，废柴油中柴油含量都高达80%到90%左右，质量在废柴油中都属上乘品质，郭巨厂里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只出水不出油的怪事呢？我头脑中象过电影一样仔细认真回顾每一个细节，必须查找出此事原因！ 　　遭受到这样巨大租船泵油费用损失的郭巨厂，望着几个巨大原料存贮油罐只出水没有油的锅炉，欲哭无泪，无可奈何。冥思苦想几天后，学过物理常识的我，终于找到事情的原委了，就是我们那位一味贪多求省的女强人，欲速则不达。她盲目追求高效率快节奏，她忽略了柴油比重轻于水的道理。我和职工老贺数次下到巨大的舱里取样，都是浮在表层的废柴油，含油率肯定高，女厂长一味贪多求快，借用的潜水泵肯定抽到的都是沉在舱底的废水，含油极少，这位贪多求快的女厂长，费心费力抽泵了几百吨废水出来，欲速则不达，不但害苦了她自己，而且把我付到大巨拆船厂签合同时预付金也就打了水漂！如果按我原签的转售合同，租用15吨民船，老老实实辛辛苦苦一瓢一瓢从上往下提取废柴油，辛苦是辛苦些，效率是慢得多了，但提取到的废柴油绝对是含油量可以达到90%的上等原料！由此可见，赚钱是没有捷径可走，只能是老老实实、辛辛苦苦，才能积沙成塔，积腋成裘。 当然，我没有轻易认输，我通过法院起诉后，仔细钻研，终于找到破解此必输败诉官司的要点后，胜诉把自己付出的合同订金收回。盲目贪多求快的女厂长，不严格遵循生产经营流程和稳打稳扎的步骤，只能自己去品尝欲速则不达的苦果了！ 与虎谋皮被虎伤 　　就在那位老人在中国的南海边画了一个圈之后，我在祖国这伟大的历史变革中也被某合资企业的中方老板看中，调到了某星级酒店管理着总经理办公室。 某日，原来在宁波峙头拆船和在北仑亚浦炼油时结交的朋友找到我，引见了宁波来的两位老板。 原来，每年都要大张旗鼓举办的湖南秋季商品展销会又要隆重开张了，这两位老板是宁波出口毛线制衣厂的老板，他们久慕湖南大型展销会和长沙人购买力强的大名来到长沙，希望在长沙没参加过展销的情况下，生疏的他们能够找到一家有实力讲信誉的本地销售商合作参加展销会。 　　我当时就想到了一个原来在船厂六车间的同事黄安，这位近来常在我们酒店宴请应酬生意上客商的黄老板听他说是离职下海做生意发了点财，所以常常在我们酒店应酬请客。 原来我刚刚进厂时是在船厂六车间学维修钳工，从部队回厂的黄安是六车间车工，他身材较高、举止文雅洒脱，他业余时间很喜欢画画。某日，黄安给我欣赏了他画的《虎啸山林》图和《雄鹰棲松》图等作品。这都可以看出他还是有点画画功底的青工，确实不错。他知道我是长沙八中毕业生，他要我引见我们的美术老师李立(齐白石大师的关门弟子)，去拜师学艺。我见黄安确有绘画基础，就带他去了西园百里李立老师家作了引见。 当然后来的情况因时局发展变化太大，我们之间也失去了联系。现在浙江老朋友有求，我也并没有其他生意上的朋友(不了解的也不敢介绍)。今天刚好黄安在酒店宴请送走了客人，我就趁此机会把浙江的老板介绍给黄安洽谈合作参加省展销会的事。 　　约好双方正式见面，我详细介绍了双方目前的情况，然后一切接洽由双方自行商定，订好合作合同和参展方式。 鉴于我在宁波郭巨码头的教训，我对宁波老板反复嘱咐交货付款都要格外小心慬慎，我在桔子洲麻袋厂找好一间仓库给浙江老板存放毛衣成品，发一批货收到款后再发下一批货，绝对不可以一次性交付毛衣给黄老板。因为毕竟我们有近二十年没有任何交流与了解，对于今天的黄老板的商业信誉和做事为人我不完全了解，商海如战场，波涛汹涌，小心驶得万年船。 　　不料，不知道是浙江老板自己想抛开我这个中介人？还是黄老板花言巧语完全忽悠得浙江老板深信不疑了，他们直接接触后，一切合作就完全避开了我！就是我被“放鸽子”了。直到后来我才知道，浙江老板居然一次性将浙江带来的一卡车所有毛衣完全交付给黄老板了！黄老板马上带了几个小弟在省展销館繁华的展销会上居然用低于市场门市价的方式，将这批式样好、花色多、质量上乘的奉帮浙江毛衣迅速地低价抛售一空，然后逃之夭夭、卷款走人。等到浙江老板放心地在长沙吃好玩足后，按合同约定的时间去省展览馆收取毛衣货款时，这才发现黄老板连人带货都消失了，更不要说按照合同给付货主销售货款了。 当然，由于浙江老板根本没有按我的安排和合作程序展销，或者是内心有愧首先放了我的“鸽子”，避开我去自行其事，当然无脸无理来找我。但是，我终究还是感到了可惜，他们这次与虎谋皮反被虎伤，此事毕竟还是由我穿针引线而起！我想起了初识年轻帅气的黄老板时，看到他的《虎啸山林》图和《雄鹰棲松》图，没有想到多年后，那个好学上进的年轻人，商海浸淫多年后，居然把自己熬成了吞货侵人的猛虎；摔打练成了翱翔在天伺机扑食一切动物的凶鹰！ 　　“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这是千年前思想家、教育家曾子的名言，也是少奇同志在《论修养》中谆谆教诲人民大众的名言。上文中那几块跌落尘埃的碎片，只是改革开放大潮中微不足道的几桩小事，但经历之后，也成了时刻督促我行事处世的“警世恒言”，督促我严格践行“吾日三省吾身”成为座右铭，直到我至今退休回家20多年，颐养天年，洁身自好常记，敬畏之心常怀，其深刻教训始终不曾忘记。 公元二O二四年八月十日 农历甲辰年七月初七 七月文章撰文选图于 长沙市宁乡沩山避暑胜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