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野果香

越鸟南枝

<p class="ql-block">我出生于上世纪六十年代末,正是新中国人口出生率的高峰期。在计划经济体制下,老家乡下物资匮乏,水果糖、红糖当属奢侈品,一年难吃到几次。按配额供给标准,我家每年可买一盒红糖(两块合在一起),母亲为防止我们偷吃,藏的很隐蔽,一般不会轻易找到。红糖这东西容易回潮,隔一段时间得把它挂到火塘梁上烘烤,因梁高我个子矮,想吃亦无计可施。弟弟可以扶登子了,我俩便经常偷吃,哥俩配合解下梁上的袋子,每次用尖刀撬下一小块,你咬一口,我咬一口,拿糖的手指都舔得干干净净。</p> <p class="ql-block">吃糖不现实,吃点水果总可以吧?那时的乡下人怕种植果树影响庄稼,房前屋后的自留地里很少见果树,几十户人家就那么几棵梨、李子、桃子、柿和石榴,且大多还是上辈人遗留下来的,显得相当稀罕,年少时的零食多靠山中的野果来解馋。我老家在哀牢山麓,山中有很多野果,想家时,眼前便会浮现出童年生活的画面及那些留在记忆深处的野果。1982年土地承包到户后,集体的东西分到各家各户,我们这些十来岁的娃娃再不可能闲着玩了,开始翻山过箐,穿梭在附近村庄的荒地里或哀牢山原始森林边沿的地方放牛放羊。</p> <p class="ql-block">山区放牛放羊不是轻松活计,每天要跑几里或几十里山路。跟着老人们放牧,跑的地方多了,我的见识也广了,慢慢地已能叫出老家大部分植物的名称,收获最大的当属知道哪些水果可以吃,哪些水果不可以吃。夏天山中的野果开始逐渐成熟,首先能吃到的是白坟梁子的火杨梅,白坟梁子火杨梅树大果多,爬上一棵树就能够让你吃个够,那时随身挎一个布包,自己吃饱了,还不忘给家人带点,看着父母享受到自己的劳动果实时,心里美滋滋的。</p> <p class="ql-block">接着梅子也可以尝鲜了,在炎热的夏季,梅子可是好东西,既能生津止渴,又能防止中暑。印象中梅子树最多的地方是在新糯租扎羊场、帮迈箐、三七地至老糯租小平安屋基这一带,可惜口感不佳,酸、苦、涩。帮迈一带口感最好的梅子生长在老糯租田坝头,那棵梅子树靠近路上角,树很老了,果实硕大,口感清脆,酸中回甜,闻着有一股浓浓的青梅香味。在樟木树小学读书期间,我每天放学回家的路上都在想着那棵梅子树,直到梅子成熟过了才会打消这一念头。记忆中那棵梅子树应该是在九十年代初自然死亡或是被人砍掉了,实在可惜。后来到过好多地方,再没吃出如此上乘的梅子味道。</p> <p class="ql-block">进入秋季山中的野果就多了,山楂、野葡萄、八月瓜、山桃果、酒醉果等。山楂也像梅子一样,好吃的不多。野葡萄有三个品种,小的如碗豆般大小,中号的与家里种的水晶葡萄差不多,还有一种大葡萄,只有一棵,长在帮迈丫口进入三七地的路边上,准确地说应该是在营盘山脚。村里的小伙伴带我前去采食时,让我做梦都想不到这世上还有这么大的葡萄。就像大理宾川引种的阳光玫瑰,叶也大,果也肥,可惜运气不好,没有一颗是成熟的,品尝一下,酸涩无比。家乡的野葡萄成熟时,表皮均呈黑色,一串串挂满枝头,但口感偏酸。与上述水果比起来八月瓜就稀奇多了,八月瓜分两种,一种叫饭八月瓜,口感粗糙;一种叫糯八月瓜,口感滑腻。熟透了的八月瓜非常香甜,只是采摘起来要费力些,因为八月瓜藤大多攀爬在那些高大的树木上。与八月瓜生长环境相近的还有一种绣球果,绣球果成熟时惹人怜爱,鲜艳的外表和奇特的造形在密林中特别显眼,可肉少皮厚,愿采摘的人不多。山桃果的挂果时间比较长,从八九月份到春节前后都可以吃到,集中在曼卡至帮迈丫口一带,曼卡有一种小山桃果,果实仅有李子般大小,口感是最佳的,酸中夹甜,又酥又软。最多的当数老糯租祭龙树那片山林,有好几棵,每次到那儿捡食都不会让人失望。酒醉果,果如其名,有土鸡蛋般大小,成熟时表皮金黄色,在新糯租豪猪洞一带较多,不能多吃,吃多了会头晕。</p> <p class="ql-block">进入冬季山中的野果就少多了,最常见的当数野柿花。野柿树多长在靠近潮湿的沟箐边,冬天野柿树叶落光了,技头满是黄中泛红的柿果。折根树枝做钓子,把柿树枝轻轻拉下来,熟透的柿子又软又甜。经过冬季的霜寒雨冻,偶尔遇到一棵结满果实的棠梨树也不错,薄薄的果皮下,黑色的果肉非常甜美。</p> <p class="ql-block">童年还吃过两种野果,一种叫脆牙果,生长在上帮迈大田附近,树干为高大的乔木,脆牙果一颗颗长在枝头上,不容易采食,五六月份果实成熟了,在绿叶的衬托下鲜红耀眼,果实酸中带甜,味道不错,后来果树也被人砍了,从此再未见过脆牙果。一种叫五眼晴果(学名南酸枣),果树技叶仿皂角树,果实如拇指般大小,成熟了自然掉落到地上,皮呈青黄色,剥开皮可见一层淡白色的果肉,食之酸甜有味,果核较大,粗的一端有五个眼,故名。开初新糯租家脚花皮树处长有一棵,后来死了。隔了几年,在烂泥洞附近的箐沟边又长出一棵,我曾专门去捡食过几次,没过几年也被人砍了。不知道童年的你是否知道或吃过这两种野果,现今它们有可能在我的老家已经消失了。</p> <p class="ql-block">二三十年,转眼一瞬间,随着乡村公路的修通硬化,过去我们走过的山路大多不用了,回家一趟来去匆匆,再没时间去重返曾经走过的路,但留在脑海中的记忆仍然是过去的时光。每当想起那一座座山,那一道道梁,仿佛又回到了那无忧无虑的童年,闻到了家乡的野果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