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村庄

明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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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说：“你不带孩子回家看看，他们对村里每一个人都不认识”。村里的人我也不认识。每次回老家都是来去匆匆，留在我记忆中最难忘的是山间的云。

似乎总有云围绕着那小小的山村，隆重、虔诚，特别是在夏天，每一天都集合着无数的云朵。在不同的时刻，它们演绎着不同的变幻。

这一次回去，没有见到太多翻滚的云。天空是淡淡的蓝，阳光到了下午五点钟仍是火辣辣的。村舍和田畴就在眼前，水稻浸在水中，浮着浅浅的绿苔，瓜藤仍在攀爬，不知夏天已悄悄离开。

这个地方对于我们来说真的有点陌生。我知道，在一个地方，只有住下来，才能对它有所了解，才有更深的感情。就像屋前那棵高大的龙眼树，只要扎根下来，才知晓它面前那座老房子经历了怎样的风雨。

老房子塌了一大块，婆婆他们叫人将屋顶掀开翻新。弄到一半，便遇上连日的雨，老的泥砖屋吃饱了水，在某个夜里突然就倒下了一间，然后是连琐反应，又倒了另一间。风将屋瓦撕开一个大的缺口，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屋梁上的横木也倒下许多，屋瓦碎了一地，砸在天井上的万年青上，满地凌乱。

穿过这座老房子，心里充满了可惜。正厅上是祖先们的遗像，好在正厅仍是完好无损。这间有着上正间下正间的屋子，在我眼里是古物一样的存在。有两个大的天井，汇聚了古时一些建筑的智慧，无论下多大的雨，也不会将屋边淹起来。

而再好的房子也架不住年复一年光阴的侵蚀与磨损，如果没有修屋顶，那堵墙应该不会这么快倒下去。

婆婆见我在屋后走来走去。她跑过来和我说关于这间房子的故事。她在原来的大家庭里分出来，又自己建了三间瓦屋，但没住多久便背井离乡到外讨生活去了。她不断的可惜那房子，那些泥砖是他们自己用泥一块块晒出来的。

他们老了，似乎更眷恋故地，这几年来，她和公公常常会回到老家。而我们极少回去，对于这里的一切一无所知。我们在心里没有那种深深的归宿感，望向那些连绵的远山，孩子们甚至没有丁点的兴奋，连门也不愿出。

村里的许多老房子都已被拆掉，新起了许多高楼。山将村庄围在中间，无论从哪个方向望过去，都很难从其中一座山上翻过去。

门前的小溪已变得很浅。记得那年在这里洗花生，漂走了许多，那年孩子们还小，还没有太多成长的忧愁。水流向的是远处的长河，现在，我听不到任何的水声。村边异常安静，村边的狗听到我的脚步声，急急的吠叫起来。

我们闯进的似乎是别人的村庄。只有山峦依然静默如初。没有云的游动，它们显得更加沉稳，绿色使得它们的起伏更加饱满。

我是希望那一座座的山永远都守在这里的。如果人们不将它们移走，它们就会一直偏爱这里的天空，那些绿树，更是愿意坚守这片属于它们的土地，任凭风云突变，任凭夏去秋来。

这里的山不会老，但与我们始终有着遥远的距离。但如果我们一直住在这里，我想，我也是会爱上这里的山色的。

可是，我们一年回一次，十年就是十次，云一天天的飘荡，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时间总是过得这样快啊，有太多来不及看清的瞬间，一年如此，一天更是如此，等我弄好饭再站上楼顶，夕阳已经西下。黄色代替了那抹干净的蓝色，融合了更多的色彩。眼前的村庄，换了另一种背景图，似乎温柔了许多。如果我在此处叫上一声，会不会有回音呢？这样的念头也只是在我心中闪过 。

天色很快暗沉下来。有人在田间燃起一堆火，那火不足以照彻整个田野，但仍是在我心中一亮，像极了我小时候见过的黄昏。这个时候，只要往外跑去，肯定会有许多小小的蚊虫在头顶盆旋，有时候，还会拼命的往脸上撞，它们的黄昏似乎有些凌乱，但又像是等来了更好的时刻。

如果再等一会儿，可能就会有月亮出来，再遥望天空，月色可能落在身上，但到了别处，又是另一番滋味。

婆婆希望我们能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可是孩子们谁也不愿意留下来。离开村庄时，我的心里其实是有愧的，但我什么也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