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只待成追忆(2)

雲峰夢溪

<p class="ql-block">昆明印象</p> <p class="ql-block">  1984年8月,首次到昆明以及随后四年的学生生活,使我对昆明的印象逐渐清晰。一开始,我对她感到既陌生又新鲜,觉得空气清新,山绿水清,天高云淡,仿佛伸手可以触摸到天空的蓝。昆明春季干燥多风、夏日温凉,秋来清爽,冬天轻寒,几无雪霜,四季宜人,称为春城是名副其实的。那时,昆明的主城区是五华、盘龙两区,慢节奏生活与地州无异,主城区规模与现在的地州级城市相仿,主城区城郊结合部及官渡区、西山区随处是农地,路上常能见到载货马车。那时最高建筑就是东风广场的昆明文化宫,算是当时昆明地标性建筑,多年前就已成陈迹。</p> <p class="ql-block">  入学后我首次进城,是1984年10月穿着刚配发上下皆蓝的公安制服,怀着激动之心,与对面宿舍德宏的刘世道、呈贡的杨猛、大理的赵瑞斌等迫不及待相约去新建设相馆留影。之后作为学生,家不在昆明,经济上也达不到拥有一辆自行车,出行要么步行或乘公交,课休闲暇,我常与楚雄稚气未散的陈于、曲靖生着洋人眼睛的李显帮、同宿舍沉稳寡言的王春考以及八五级随时笑脸的蒋仕坤等许多同学,相约进城,在步行兼乘公交不超过一日半的时间内游逛昆明大街小巷,或探访他校,以此来探知这座美丽的城市。</p> <p class="ql-block">  那时,五华、盘龙两主城区以盘龙江为界。东风路连接昆明城东西两端,西端为汽车客运站,东端为菊花村货运站;北京路贯通城区南北,两端就是火车南、北站,没有现在的延长线;云大、云师大、民院、昆明工学院、昆医、昆师专等院校都集中在五华区,现在的一二一大街是当时昆明的环城路。当时巫家坝机场偏居一隅,规模和吞吐量都很小,乘飞机对民众来说是一种奢侈出行。通过接触交往,发现昆明人除了骨子里透出的身为省城人的自傲以及吵架声高八度外,也算地道,看不出奸猾狡诈。那时,昆明公交车票价便宜,3分钱坐两站、5分钱坐三站,公交车趟次不多,常要等车,车子刚停靠站台,人群一拥而上,要用力挤进车,进车厢后人又被推来搡去,难免场面混乱或引发不愉快的口角;车到站点要下车时,依然要使劲从后门挤出。总之,那时坐公交车是个力气活,加之车内乘客钱物时会被盗,因此那时乘公交的印象不太美妙。一次我与曲靖的代发书从云大出来,因上公交车不小心挤搡着一昆明婆娘,我们幷未开口,她便用昆明话满嘴喷粪道:“整个JB!你们神,就把JB挂到西山上克展览漠!”碍于身份,我们幷未搭理计较,只是一笑了之。</p> <p class="ql-block">  记得一次,晚上无事,昆明的茶斌、朱训波等几位同学,找借来自行车穿着制服偷偷骑行下山,在西站附近路上像模像样去“纠察”自行车载人,过了一回干隐。查到自行车载人时,我们一脸严肃,被纠察的人点头哈腰,无不服从,那些人被我们“训斥”一番走后,我们都忍俊不禁地笑了。</p> <p class="ql-block">  每次进城游逛,眼目所及,可见城里往来穿梭的自行车、人力三轮、公交车,也有些吉普、伏尔加、上海牌之类的轿车和少量的三轮载人摩托车行驶。那时街上尽管车水马龙,却无拥堵之感;街边小吃铺、水果摊随处可见,吆喝声随处可闻,且价廉味美;书报摊售卖各种书报杂志,《读者文摘》《春城晚报》较热销。当时昆明街上一碗米线只需2毛钱、一碗牛杂碎5毛钱左右;过桥米线店很少见,价格也不贵。我们进城饿了一般就是一碗米线解决问题,不时我也与同学相约去昆明顺城街奢侈地享用那美味的牛杂碎。那时,街上着喇叭裤已不新奇,卷发女、长发男十分寻常;黑、白、灰、花夹杂红蓝依旧是当时人们服装的主色调。那时的繁华去处,基本就是武成路、东风路、北京路、青年路、长春路、正义路、南屏街、顺成街及近日百货大楼附近商圈。整条青年路的人行道几乎都是卖服装鞋袜和日用品的地摊,让人感觉到短缺经济正接近尾声,计划经济开始松动,市场经济的春风悄然袭来。但假劣货充斥其中,我就亲自在青年路花钱买了一双用人造革制作的穿了一个月就烂了的伪劣皮鞋。这是当时社会的一大现象。也许是社会经济发展必经之坎吧。</p> <p class="ql-block">  那时武成路、风翥街、龙翔街、顺城街等许多旧街老巷还保留着两层老式的土木房屋,民国年代风格犹存。整个城市没多少高楼大夏,显得朴素安详闲适。那时,路过盘龙江边时还可见到有人在江边洗衣、洗菜;滇池海埂大坝更像个露天游泳场。城里的一些休闲场所,时常会见到一些花灯对唱,不过,”昆粹“花灯,我认为与昆曲、京剧、越剧等相比层次稍逊,我至今仍不敢恭维。城里那时还没有KTV这样的歌厅。我们的校园生活却不单调,同学中有能弹一手好吉他的黄先华,也有能吹奏悠扬竹笛的张振中,时常会小范围即兴表演。同学中怒江的何玉光音高如帕瓦罗蒂,听他清唱过日本民歌《拉网小调》,嗓音丰满高亢,有着一种磁性,如那时有音乐伴奏定将醉耳。</p> <p class="ql-block"> 记得第一次登上西山龙门,俯望滇池一片碧蓝,”五百里滇池奔来眼底,喜茫茫空阔无边“的气势自然而生,她与五岳三山相比毫不孙色,只可惜李白、杜甫、王勃、东坡之流的文人骚客未曾游访于此。昆明可游玩的地方实在太多了,像翠湖、圆通山、大观楼、昙华寺、黑龙潭、金殿、邛竹寺、安宁温泉等许多地方我都到过,每个地点都有值得圈点之处,只是没有写游记的能力和雅兴。后来细想,如果你想了解些昆明的风土人情,那些被人熟视无睹的街巷,如钱局街、北门街、潘家湾、董家湾、塘子巷、光华街、得胜桥、光复楼等许多地方就是去处,其实那些地方隐含着老昆明的底蕴和乡土味;如果你想了解些昆明的厚重历史,只要去大观楼、翠湖两处就能感受到昆明是一个有文化底蕴、风景优美的城市。</p> <p class="ql-block">  当年第一次与八五级治安队的杨耀东等同学游玩大观楼,站在这座建于康熙二十九年、高十多米、三层的木构阁式楼前,首先感受到一份厚重的历史感,再眺望那一碧万顷,水静安澜、波光粼粼的滇池,天际晴云舒卷,岸柳风絮拂来。仰读楼前长联中“东骧神骏,西翥灵仪,北走蜿蜒,南翔缟素。”结合游西山龙门登高远望的感受,仿佛昆明的山岳形貌尽揽入胸; 再读下联的“汉习楼船,唐标铁柱,宋挥玉斧,元跨革囊。”,又使我对整个云南烜赫千年的历史有了之前未有的认知。毕业若干年后,滇池受污染成了“臭水湖”,已不复往日纯澈,对于昆明人及我等曾在昆明生活过的异乡人来说,皆有切肤之感。据闻政府化重金治理多年,效果渐显,不知红嘴鸥翔集的滇池何时能重现当年“高原明珠”的美丽?</p> <p class="ql-block">  再说翠湖,其与已有百年历史的云大校门相距不远,被圆通山、五华山环抱,是昆明城中之湖。湖形似方近圆,不大不小,水也不深。也许湖底有淤,水介于清浊之间,与环湖堤岸的绿柳相映,共同给人一个印象:“翠"。湖中有各色游鱼,往来翕忽,似与游者相乐。湖心筑有南北堤和东西堤,将湖一分为四。有人说翠湖像昆明城的眼睛,我则以为她更似昆明之精魂。莫道翠湖池水浅,风云历史隐其中。可以说,自元、明、清、民国以降,许多重要历史人物要么就居于此,要么常游于斯。云南历史上许多重要事件的肇始衍伸结局也外不开此域。这里留下过云南王忽哥赤、赛典赤、沐英、吴三桂、唐继尧、蔡锷、龙云、卢汉、朱德等众多历史人物的足迹。开办于1909年的云南陆军讲武堂,这中国近代史上一所声名显赫的军事院校,当时就隔翠湖一步之遥。西南联大时期,沈从文、朱自清、吴宓等也常到此喝茶淘书、谈今说古。所以,翠湖是昆明文武张弛,风云际会之地。</p> <p class="ql-block">  因无需门票,去那休闲游玩的人不少,像我等穷学生,周末,若去了小西门书店、北门书屋购书后必去穷游一番。都说红嘴鸥为冬季昆明许多水域增添了靓色,只是在我印象中,那时翠湖好像还没红嘴鸥光顾。“九泉所出,汇积成潭”的翠湖,现最大的遗憾是湖水非自涌而积,需靠人供。近年来,政府虽出资对翠湖景观进行提升改造,就是希望其“翠”久长!1999年9月,我去省厅培训文检,其他地州去培训的有文山的同学余燕,受同学朱丽萍、白涛、郑小青等之邀我们在翠湖边一家带包厢的饭店吃了顿饭。不知谁提起文青之事,大家不免嘘唏惋惜。席间,契阔谈讌,自然还聊起一些学校往事和某些同学的境况。相聚回住处后,我曾胡诌过一首诗:“离校去昆十余年,此地好似二故乡。翠湖柳色依旧绿,夜思千里幽梦长。”</p> <p class="ql-block"> 毕业后,因办案去过几次昆明,自然想借机见见同学,那时昆明的变化还不大。1998年,我与同事们到昆明晋宁等地去取证。刚到昆阳,我便向当地协办民警提及同学张永林。午饭时,张永林得知我来,便驱车匆匆从十多公里的地方赶来相见。午饭时,张永林便嚷着:同学一别,一年不见碰一杯,架不住劝逼。不知哪来的豪气,我俩竟一口气各自对饮了一瓶火爆酒,当场我就人仰马翻,饭也没吃就被送去小诊所输液。后来又转战安宁,又见到同学马绍波,晚饭自然以双方酒醉结束;之后不知哪年,在昆明见了王涛一次,他依旧像在学校时一样滑稽幽默,像演小品吃面条的陈佩斯,我们在珠玑街旁吃了顿火锅,小酌了几杯。2008年我到昆明五华分局挂职学习,又与侦一队的黄宗伟、八五级治安队的陶毅民当了一年的”同事“。每周隔三差五,下班后,我们常在一起推杯换盏。所以说,同学之情,无论多年,依旧真挚如初,相遇时就如火爆酒般浓烈。</p> <p class="ql-block"> 感叹光阴荏苒,物事沧桑,今昔之比 ,地覆天翻。昆明作为云南省会城市,1992年建成云南民族村,1998年重建金马碧鸡坊,次年又建成了世博园等景观。随着改革开放和经济加速,人口陡增,2004年,昆明以盘龙江、金碧路为“十字”切块,打破了“城是城、乡是乡”的二元结构,区划重新调,市区随之扩大,在房地产驱动下,往日老、旧、矮及城中村基本消失,高楼林立,城市道路纵横拓宽,新增延伸,高架、地铁贯通,却车堵人挤。挂职时,我专程去探访母校,莲花池依在,那条坡弯绵长的教场路已改道拓宽拉直,学校已变了模样,我们当年住的宿舍楼早已拆除,学校后山增添了许多建筑。旧貌尘烟,感慨万千。此时昆明发展加速,整个城市就像一个大工地,不是这里断路,就是那里限行,或一地尘土飞扬,或另处雨天积水。现如今,我因公或私去昆明,我竟然变得老马不识途了,虽有高德百度以解此忧。但对已久居边疆,习惯悠然自得生活的我来说,多有些不适应。虽这么说,但当我茶室独饮、书房小憩、楼顶夜赏、沙发斜躺没有人事打扰时,当年昆明的那事、那物以及涉及的人不时会从心底涌现,难免感慨!</p> <p class="ql-block">  人生无论多么繁踏,总是离不开时空,一程山水一年华。人世间红尘中,我们不是归人,都只是过客。苏东坡《和子由渑池怀旧》“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老僧已死成新塔,坏壁无由见旧题。往日崎岖还记否?路长人困蹇驴嘶。”对此作了意味深长的诠释。</p> <p class="ql-block"> 毕业去昆近四十年,无论昆明如何发展,学校如何变化,繁花似锦也好,发展无限也罢。其实对我来说,记忆中当年的昆明印象永远美好,与其说昆明印象,不如说是因之割舍不断的母校和同学情。因此,我将十多年前填的旧作《忆江南》中的两阕做此文尾。</p><p class="ql-block">昆明忆,怀旧忆谁传,北教山头坡弯长,莲花池畔月光寒,回首已沧桑。</p><p class="ql-block">昆明忆,水淡胜醴浓,纵成天涯陌路人,不留遗恨锁眉峰,心仪再相逢。</p> <p class="ql-block"> 2024年8月9日七夕前一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