壶口那年

壶口放牛娃

文/壶口放牛娃 <p class="ql-block"> 去年冬天,同学打来电话:我女儿结婚,到时候您一定要来。我一惊:你才多大呀,女子就出嫁了!难怪我吃惊,我女子还在上高中,她女子就嫁人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当年我们从各个村子相聚到壶口,在只有几排土墙灰瓦房子的学校里,二十几位操着浓浓乡音的老师引领下学习。上完初一她就辍学了,初二第二学期,听说她结婚了,那年她才十六岁。</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那一段时间我正外出给别人剪苹果树,两个月天天在在地里,脸让寒风摧的蜡黄蜡黄的。其实我很想去,只是这张脸实在不能见人,上学时的心比天高,怎么就落魄到在寒冬腊月给人揽工的这般光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一块剪树的三个搭档给我算了个账:去了得上几百块礼钱,同学在外县,开车去最少得二百油钱,一来回耽搁上两天,四百工钱没了,礼钱是必须上,去了油钱,工钱,六百多就没了。商议的结果,捎礼,去了不合算。不管他们几个怎样劝,我打定主意要去!人家父亲去世的时候我没去,这一次再不去,就太不近人情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到日子的前一天下午收工后,我连夜开车回到宜川,理了个发,洗了个澡,让老婆给我贴了个面膜,蜡黄的脸看上去稍微白净了一些。第二天一觉醒来,屋里明晃晃的,我朝向窗外望去,眼前白茫茫一片,昨夜下了一场大雪,近前的厂房,远处的牛家塬,笼罩在一个雪白的世界里,纯净的一尘不染。看来今天行门户的事情估计要泡汤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平常寂静同学群里,这时热闹非凡,有的说今天是去不了了;有的说等等看,快过年了,高速路估计要开:还有的说,套上防滑链,翻山走。过事的女同学说是很真切,翻山路不安全,等中午了看高速开不?如果开不了,就等她回到宜川,再宴请大家。</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直到中午两点多,大家都因为今天行门户去不了了,过事的同学打来电话,高速路开了,宜川有好友已经动身了。我开车行驶在高速路上,随处可见撒过的盐巴消散留下白花花遗迹。平常下过雪,最多一上午就推干净了,看来这场雪的确下的不小。</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到了同学所在县过事的酒店,当天下午安排的是面条,面条是一样的,臊子很丰富,有鸡蛋西红柿汤,萝卜豆腐汤,猪肉杂酱,羊肉汤,荤素都有。吃完面我们起身往同学安排的宾馆走去,正下楼梯,一只绵软的手抓住我的胳膊,耳边陡然响起一个声音:“老三,您也来行门户了!”这声音似曾相识,又那么模糊,自我步入社会,很少有人这样叫我了,我抬头看去,浑身猛然一凛,呀!是她……</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在村里上完小学,到壶口初一还没上完,我们班一个爸爸在学校当教育专干的同学,他爸爸要把他转到县城去,想给他儿子找个伴,不知什么原因就选中了我。他爸爸先做通了在乡信用社我姐的工作,我姐又做我父母的工作,就这样我在县城上了初中。到初三最后一学期,县上有规定,参加高考,那个乡的学生必须在所在乡的学校考试,这样,我又回到壶口九年制中心小学。</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上学那时,乡村没有幼儿园,到六七岁了才上一年级,一年级一读又是两三年,初三毕业时,同学们差不多就是十七八的小伙姑娘了。我离开壶口时,同学们都还是稚气未干的毛孩子,两三年不见,一个个长成眉清目秀大孩子。壶口水土干旱少雨,土地贫瘠,不养庄稼,却养人,尤其是女同学,出落水灵灵的,一个个亭亭玉立,明媚动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没多久,一个有着一双漂亮大眼睛,眨动之间,透出一股伶俐劲儿的女学生,不经意间,悄无声息的就走入我的世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农村孩子在上完小学后,一半都辍学了,小小年纪,过早的就操持起农活来,日复一日重复着父母走过的岁月。初一还有三十几个同学,初三只剩下十几个了,能上高中的,是确实念的好,家庭殷实的三两个学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每天晚自习后,初一,初二的学生不是回宿舍,就是到村里亲戚家睡觉去了。初三马上面临高考,我们还要复习一阵。她和她们班几个女生总要来我们班学习,时间久了,我记住了我们班女生叫她小芳。</p> <p class="ql-block"> 我对她的印象,微胖,皮肤白皙,尤其是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很迷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上学时,我很内向,在女同学跟前更是腼腆。那时,她们班的另一位女同学正在悄悄拨动我心底那根懵懂的琴弦。她叫丽娜,肌肤稍黑些,发育的比其她女同学要早些,身体线条流畅而健美,散发着与她年龄不相符的成熟。我住在我二姐家,她是走读生,家里离学校也就二里路。不知何时起,我感觉到她是在等我,每当放学后,我走出学校大门,她就在路上,见我出来,就装作不经意样子跟在身后。我觉查到她在偷偷看我,由于我的胆小,怯懦,头也不敢回,只顾朝前走,无声地走过了一个只有微风的春天。</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一天放学后,我故意等所有同学都走完,才出了学校大门,她一个人还在哪里,拨弄着路旁疙针树上的酸枣,我确定了她就是在等我。我走的快,把她拉下一段距离,我停住脚步,等她过来想和她说上几句话,当她快到我跟前时,脚步明显放缓了许多,我心噗噗跳的厉害,不敢看她,紧张,谎乱,不知说什么,踌躇了一下,扭头走开了,身后传来轻微的一声叹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不知是我的学习成绩好,还是我在县里读了两年多书,身上带回来城里一些洋气,或是在北京打工的二哥给我买的一身牛仔服,时尚的穿着引来女生的青睐。丽娜初二还没念完,父母给她定了一门婚事,她就停学了,她默默陪伴了两个月,就这样结束了。至于她对于父母给她安排的人生,有没有进行过反抗,我不得而知,我想那也是徒劳的。我怯怯的性格,没给丽娜透露出任何信息,可能留给她们的印象,我是一个高傲的存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这次行门户,见到二十多年未见的小芳,提前没有一点预知,如此突然,陡起的记忆猛地闯入我的脑海。</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小芳每天晚上晚自习结束后都要来我们班温习功课,有时带三两个她们女生,有时她一个。她在学校食堂吃饭,住在宿舍,我们是没有在放学一块走过路的。那时虽对她有好感,我没对小芳释放出来热情没作积极回应。她在我们班每天晚上学习,过了很长时间,都未曾和她说过一句话。</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上完初一就辍学的一个同学,我们两个那时很要好。他姑父就在乡政府所在的这个村,他来他姑父家串亲戚。晚上让他姑姑弄了几个菜,说有个他关系最好的同学,今天无论如何要请喝个酒。他来学校叫我,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学校管理松懈,学风很乱,学生拉扯社会上人打架的,谈恋爱的是常有的事。晚自习老师一般都不来,来了转一圈就走了。我没给老师请假,随着同学来到他姑父家,三个人喝完两瓶烈酒,他们要送我回我二姐家,我看时间晚自习还没散,执意要去学校去。他两怕我喝酒了,学校下惹事情来。我说没喝多,清醒着呢。他两个把我送到教室门口,同学姑父是村里一个很有名望的人,他送我到学校,给于我莫大的面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只所以不回去,因为小芳在我们班。酒后胆子大许多,要求小芳替我写一篇作文。写好后,故意说写的不行,重写,我们班女生看我故意为难小芳,一直都陪着她。第二天,酒醒了,晚上的事断断续续有些片段留在脑海里。上课打开书本,发现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一行秀气的小字:你喝多了,可把我欺负死了,折腾了我们半夜。看到纸条,我羞的无地自容,想瞅没人的时候给她道个歉,始终没有勇气。</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不知不觉中,过完六一,我参加完高考就回家了,自此起,再没有见过小芳。</p> <p class="ql-block"> 高中上了两个星期,二哥带我去北京打工,他在北京干刚兴起的新产业,装修。一个月一千多工钱,对一个农民家庭,是有足够的诱惑力的 ,差不多相当于那时一户农民一年的收入。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北京干了一段时间家庭装修,我很想家,我觉得这不是我想要的,寄身生活该有样子,就让我父亲写信给当年在我们村插队的女知青。女知青回信说,娃还很年轻,放在部队磨炼一下,农村出来的孩子很有上进心,说不定能干出一番成绩来,还可以转志愿兵。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到了年底,我应征入伍,成了一名光荣的青藏线上汽车兵。三个月艰苦的新兵连训练结束后,我下到连队,先是在炊事班做饭,没多久,司务长看我勤快认真,提拔我当了给养员,负责给连队卖菜。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一个人住在单间,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往事一幕幕如烟云在脑海里无穷的展现,诸多的人和事来来去去,模糊,遥远。小芳的身影愈发清晰,向我走来,从我的眼前走过,走进我的灵魂。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想起她,那么纯粹,那么彻骨,是那么的有痛感! 我们之间却像隔了万水千山,一直渺无音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在部队第二年入了党,过年探家时托人打听她,反馈回来的信息,她结婚了,嫁给一个外县在她村教书的年轻老师,结婚后,就回到他的县城。在部队上第三年我如愿转上志愿兵,第五年时,大哥来信说,父母病重了,生活不能自理。我给连队打了报告,年底退伍了。复原回来三个年头,父母都去世了。如今每每想起父母,伤感就没来由袭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多年后同学聚会上,我们班一位女生神秘的对我说,小芳离婚了,她能问到小芳的电话。</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同学的话,让我想起另一个人来,我在一篇化名《青青》的文章里写过她。她是我们邻村的,经常来我村她二姨家。她粉嘟嘟的脸蛋,粉中透好,漂亮极了。身材极好的诠释了女性的美,透着一股青春气息。她性格开朗,活泼可爱,我们村人都喜欢她。她比我大两岁,她一来我就成了她的小跟班,整天跟着她跑来跑去。就在前两年,她二姨孙子的结婚典礼上,我看到了她,当时没敢认出来,别人说是她。她瘦极了,脸色黑红,颧骨往外凸着,繁重的农活让她脸上嵌上一层死皮,一双大眼睛已经失去了昔日的光泽,看见我,眼光总是闪躲着。这还是当年那个人见人爱的她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不知小芳现在过的咋样,时光是无情的,会不会碎了我在壶口那年上学时少年的梦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今天,在同学的门户上,时隔二十多年遇到她,贮积在脑海的记忆全翻腾出来,学校里晚自习上学习情景,每一个细枝散叶都对应上了,那一切不再那么遥远,那么缥缈,而是这么的真真切切。</p> <p class="ql-block"> 我记起前些年写的不成诗的几句碎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驱车百里看尽了壶口秀色山川</p><p class="ql-block"> 忘却了上学时你曾让我心烦</p><p class="ql-block"> 红尘熙攘中你我终差了一面</p><p class="ql-block"> 醉卧深巷后茶饮一杯往事已如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