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是独一无二的思念

筱筱

筱筱

夏秋交替时，便是父亲的祭日，祭拜的路上，无论是空旷的小巷还是青石板砌的台阶，走在其中都会有一叠又一叠的思念，在记忆里百转千回。当年也是绿意将褪未褪，草木将黄未黄，如今，通往父亲墓地的杨柳堆起的思念，却一年高过一年，这尘世与天堂似乎隔着一支香的距离，却是天人两隔.....

二00一年对我来说是万事皆空的一年。这一年的农历七月初七，父亲走完了他七十一岁的人生旅程。他老人家一辈子没有住过医院，若不是得了那无药可医的病，一定还有很长的路可走。从去市医院看病，请了专家会诊，住院第六天做了手术，术后父亲一日不济一日，再不知有什么办法可转日回天，眼睁睁看着父亲似一盏油将枯尽的灯。

在父亲离世的最后时刻，我双手握着父亲微凉的左手，把脸轻轻埋在他的手掌里，哽咽地告诉父亲，他是我最好的父亲，如有来世，我还要做他的闺女。我不知道他老人家听到了没？只见父亲在那一刻舒展了眉心，有泪珠从他的眼角落下，我的心抽筋一样“咯噔”疼了，而且是那种从来没有过的抽痛。

忘不了那年七月初七的黎明，一场滂沱大雨下个不停，直到把大地上的万物洗个透亮，趁雨不下的时候，岁月“咔嚓”一声就断作两截，上午十一时把从前的父亲带走了，任我在地上打滚撒泼的哭喊，那个肝肠寸断的我，怎么也追不上离去的父亲……，父亲没留下一句话，手术后第七天仓促的离开了。

熬过了双膝跪地送父亲离开人世间，熬过了守灵时撕心裂肺的哭喊，熬过了披麻戴孝，送父亲入士为安，熬过了“五七”，在“望乡台”使劲的睜大哭肿的双眼，送别了最亲爱的父亲。误以为最难熬的时刻都已过去，直到后来才明白，接受了离别，却低估了思念。

我好像痴了傻了，整天无语泪流满面，时不时嚎啕大哭，泡在眼泪中的恐惧和乞求没人回答，喃喃自语是那句：世上那个最疼我的人走了啊。父亲不仅带走了他生命中的遗憾，也无意间带走我这颗幸福心，同时也留给我这辈子没有办法释怀的遗憾和愧疚。

我怎么也不曾想到，父亲十五岁就入伍参军南征北战，练就一身擒拿散打，铁砂掌的好武功，钢筋铁骨的身体，怎么会生病呢？是我太大意了，没有早些关心他的身体状况，没有察觉病魔缠上了他，更重要的是没有让他过上舒心的日子，等到他住进医院，我才知道在自己的心底里有多么的爱他，想起时就心若刀绞，空落落的生疼。无论我怎么努力掩饰、修补、装扮自己，接下来的生活都不觉完美。

从此，悲伤便在我年年岁岁中留下了永恒、沉重、苍凉的怀念，才知道所有的事情都有尽头，可唯独思念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原来真的是父亲离去，那不是一时的暴雨而是一生的潮湿，留给我的不止是浓浓的哀痛、切切的思念，还有这一生无尽的不舍。

每年的父亲祭日，像是一个提前预知下雨的日子，在它到来之前父亲就会走进我的梦里，梦里的父亲很少说话，也没有往日里的笑容，泪眼婆娑痴痴的望着我，只是我，有说不完的话，甚至是不管不顾到恣肆落泪，眼窝里豢养着泪水拦不住收不回。次日醒后盯着日历，我才真正知道什么叫生离死别。

亲爱的父亲您知道吗？很多个夜幕降临，我独自倚在阳台的窗边，看着满天的繁星，在想着哪一颗是您呢？因为您曾告诉我，人死后就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大运河以及骆马湖老旧的水波里，月光下的褶皱里是否有您划过之舟？因为您曾告诉过我，闲着没事的时候，您也常常划小船去钓鱼。打在窗户啪啪作响的雨水，拧成股股流线，贴着玻璃往下淌，是否都是您的叮嘱？因为您曾告诉我：下雨的时候，您会来看我……。很多时候找不见您，我处于崩溃的边缘，在抱紧自己或松开之间，泣不成声。

到今年的农历七月初七，父亲离世二十三年整，时间越久，我的思念越稠，他的慈爱，是我体会到的人世间最赤热的温情，也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对父亲原来如此依恋。曾看过佛教的书，记得有这么一段话：至亲的人会先离开，因为他们想提前去下一世，帮你布置好家，就像这辈子比你先来一样。我亲爱的父亲，莫非他急急忙忙先行，去开荒种地？或者是继续经营他生前的《民间工艺店》，为我们后去的亲人置办家业？

我始终相信，逝去的父亲并非真正离开，只是和我生活在两个世界，开始新的旅程。真的希望有一条铺满万寿菊花瓣的路，能把我的思念跨越时空传达给父亲，让他老人家能记住我。我写过那些关于思念父亲的散文，年年被捻起，阅之深情依旧。没有什么父爱如山，有的只是如山一样重的思念，只不过以前是父亲对我，现在是我对父亲。

文字：筱筱

图片来源于网络，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