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一九七九年,经过了一九七八年的千亩园艺场养蜂,我觉得理想很美丽,现实很骨感。我开始怀疑人生了。</p><p class="ql-block"> 四五月间,在家里随大伙龙出了几个月的集体工后,还是觉得不好玩,砸脑壳伙计要去逆流水长冲大队修学校,问我去不去。我们一行八人,来到了长冲。</p><p class="ql-block"> 本来,我还是前几年就在李西修过供销社的百货门市部和职工宿舍,在那李西供销社饭店住了几个月。跟随的是舅舅和肖家湾的众师傅。</p><p class="ql-block"> 那次是在肖家湾舅舅家吃过早饭,舅舅与和正表叔、绍清舅舅、天相兄、黑鼻子和我,一众人挑着行李,路过花桥时喊光池舅舅一同前往,谁知他在家里早就煮好了中饭,并杀了一只鸭子,一定要留众师傅进家吃了中饭再走,大家见他早有准备,也是有心留客,盛情难却,见时间快接近正午,太阳又晒得厉害,只得接受挽留,跟随进家喝了酒,吃了饭方又开始行走。</p><p class="ql-block"> 从花桥上沈家,翻过山界,进入上白沙地盘,沿上白沙小溪而下,过下白沙,滚水,经过三个多小时的跋涉,从李西大米厂后面的一条小道,进入李西街上,沿街而上,小坳坳上有一条横放的“丅”形马路,进入李西去白玉的马路边上,就是李西区供销合作社,一排百货门市部、生资门市部、收购门市部。找到抓基建的老邓,他把我们安排到区供销社饭店旅社去往,伙食近几天可以到职工食堂去买饭票就餐,如果愿意,也可以一直这样,觉得不方便,你们也可以自行开伙。安排妥当,正逢晚饭时间,我们买票吃了晚饭,</p><p class="ql-block"> 回旅社房间铺好床,洗澡也方便,旅社有专供热水的浴室。饭店里仅三个职工,厨房大师傅有一个唐家坊人,叫友松,年龄与我大不了几岁,面相老实,但个性有时较倔。还有一年龄较大的师傅,与他接触少,时间久了,连姓什么都忘记了,只记得如果是他烧浴室的热水时,他总要说我们不要浪费水。还有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人长得干净秀丽,就是脾气太暴,新化人。她带着孩子在这里,据说她的老公是商业局的副局长,有时星期天可见。</p><p class="ql-block"> 她不只负责饭店开票收钱,还要负责旅社住宿开票收钱,更还要兼管客房卫生。那时对财务的管理是非常严格的,但她又是开票,又是收钱是不合乎财务制度的。但后来我才弄明白,这个旅店每晚住宿的人不多,顶多也就三、五、十来人,三个职工都住在店里,有多少客一目了然,而且每晚住宿账单还要另两个师傅签字为准。每当清晨我们还在睡梦中正香之时,突然间被她那叫醒旅客,刺耳近似于尖叫的声音惊醒时,我们对她非常怨烦,但是我们既不敢怒,又不敢言,叫醒旅客上路那是她的工作。是她的分内事。她不注意场景地大叫尖叫我们又奈她何。她姓兰,人本来年轻漂亮,我们却把她喊成“老兰”,无意间也有吃她豆腐的意思。</p><p class="ql-block"> 供销社主任是杨布云,“文革”前是商业局局长,南下干部。我们黄土矿也有几位老乡在这里工作,黑乐乐伙计牙、承相、应炳。直接指挥我们的老邓是一个知识分子,学建筑的,原先在商业局,“文革”中下放到李西来,无所事事撂帮子已经几年了,这次才有机会用到他的专业。他要我们先修一幢职工宿舍,再修营业大厅。</p><p class="ql-block"> 从图纸上来看,职工宿舍是座二层砖木结构建筑,五排四间,两头出耳房,楼梯间放外,屋面采用屋架结构。我们有七个师傅,一座共二百来平米的房子,在一个多月时间后就可以入住了。</p><p class="ql-block"> 还有一件值得说一说,就是我们在职工食堂搭伙,生活是非常好,就是每餐呷三两米饭冒得饱,呷六两米饭又呷不完。还加上每天要4角多钱的生活费, 另加吃肉或好菜还要贵一点,一个月算下来要拾肆伍块钱方熬得过。师傅们做一天工夫都只柒角钱一天的伙食,其他记一天工分。挣多挣少是大队的,所以柒角钱的伙食费打矛利打吓刀[1]由你去打。加上呷烟呷酒,一个月余不了几个钱了,甚至要亏。师傅们决定我们单独过。</p><p class="ql-block"> 只有我年龄最小,煮饭的事又落到我肩上。我们四两米一餐,油盐菜自己购买。呷肉呷油还方便,因为供销有食品站,先前要到办公室去写证明,后来大家都熟了,只要你去买,开票的罗师傅都会给你。我们自己开伙,虽然生活费降下来了,但伙食还不太差,十来块钱一个月就可以了,四两米一餐,大多数人都觉得吃饱了。</p><p class="ql-block"> 有一次供销社职工食堂的菜是干辣椒炒蛋,份量很少,承相端着饭菜从我们工地经过时,有师傅问他,呷么咯菜,只见他把菜碗一倾斜,不无遗憾地说:“呷各,一点点,就是个老鼠药都怕闹不得肚子痛”。听后使我震惊,这句脱口而出的语言,既诙谐又形象生动。时至今日,仍然使我记忆犹新。也说明,民间隐藏多少语言大师,他们能用最简洁的语言说明很复杂的事情。</p><p class="ql-block"> 我与天相兄还做个两件傻事,有二次,我们实在感到饿,晚上加了餐,吃了八两米,还觉得意犹未尽,走到饭店住宿时,还想不过,又去买了个四角捌的客餐,那晚是友松值班,多一勺少一勺是他的分内之事,如同说买肉的屠夫,提刀砍肉,反眼看人。所以,他又给我们打了一钵子大饭和一钵子大大的肉。俩人本来就已吃了八两米饭,狂餐暴饮,又狠下心把这两大钵吃下去,真的是,差点把肚皮撑开。如此暴饮暴食,当夜在床上辗转难睡,直至后半夜才略有消停。这样难为肚子的事,做了一次还不记色,直到第二次也如此难过后,才不敢去尝试第三次了。</p><p class="ql-block"> 我们在拆百货门市部时,发现那屋顶堆放着好多毛泽东石膏塑像,和几百杆装潢精良的大小勾秤。这些都是商品,为什么被束之高阁,这里面肯定另有文章。后来一经研究,那批毛泽东石膏像是后来不准把毛泽东当作商品出售才封存的。任何人都不敢亵渎这批塑像,只有把他高藏起来,连我们这些做工的都不敢怠慢,除找几尊漂亮的据为己有外,其余的都小心翼翼地装进袋中。趁人不知,鬼不觉的时刻,丢进了正在填埋的地方。那批装饰精致的勾秤,制作时缺少严格监管,出现短斤少两的秤,为了不流入市场,只有全部报废处理,我们在掩埋时,用秤砣量第一准星,如两边能平行,再用磅秤的砣来称,如前十斤秤星准确,就说明这根秤可用了。我们用如此方法各自找到一根秤,我找了根盘秤,在家用了几十年。但这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p><p class="ql-block"> 这一次随砸脑壳伙计来长冲修学校,可能是占天圭老兄的光,原来他的工作单位是李西区信用合作社,不知什么原因,把他调到长冲来驻队尊点了。可能是他把信息透露砸脑壳伙计,而且得到他的帮助,才写到合同的。天圭兄也是从这里的尊点结束以后,就调入到公社行政单位去了。</p><p class="ql-block"> 在这里煮饭的事情就不是我干的了,还有更年轻的徒弟做这事,不管做什么技术,我早就可以独立自主地单独地工作了。可在这里工作的几个月中,我经历了人生两件大事,一九七九年秋冬之交,为了安置大量的回城知青,中央正式下文各部门各工种,只要连续任职或累计任职二十年以上者就可按退职处理,工龄有三十年以上者就可按退休处理,只是退职与退休人员在待遇上有区别,但都可以有一个子女顶班。</p><p class="ql-block"> 二爸和姑丈都办理好了手续,只等批复了,周围还有很多到年龄的和没到年龄,都到县人民医院检查了身体,批示了不适应工作办理了退休手续。父亲在唐家坊宝善小学,原来他还是无动于衷的,认为年龄还只五十四岁,还舍不得退,也还愿意为党多工作几年。最后见大家都退了,自然也跳脚,到文教办领了张表,走到人民医院一找熟人,几个小时就解决了。</p><p class="ql-block"> 到教育局填上体检表,填好该填表格,也就只等批复了。退的退了,就要选顶班的了,当时我觉得我能挣钱,那二十九块伍养不了我,我主张大妹去顶班,我一说母亲就反对,觉得女儿要嫁人,肥水不能落外人田。最后父母都要我去顶班,我见小弟与老表都快要去工作,也就无语了。最后我去检查了身体填了顶班表格,只等通知了。</p><p class="ql-block"> 金秋十月,本来是个收获的季节,谁知母亲病重,小星弟骑单车到长冲叫我回家,是夜母亲病故,抛夫别子,撒手人寰。我等子女如遇晴天劈雷,痛失慈母,无法适从,时有恍惚,不肯相信慈母逝去事实。但人死何能复生,仅祝她九泉之下,得以安宁,早早投生。</p><p class="ql-block"> 一九七九年,失去了慈母之爱,获得了跳出农门的机会,真是喜忧参半,不好言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2019.5.1.于武陵源溪布街作</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注释 </p><p class="ql-block">[1]打矛利打吓刀:方言。矛利是割草的刀。吓刀是砍柴的刀,一轻一重,随你制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