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我常想在纷扰中寻出一点闲静来,然而委实不容易。目前是这么离奇,心里是这么芜杂。一个人做到只剩了回忆的时候,生涯大概总要算是无聊了罢,但有时竟会连回忆也没有。</p><p class="ql-block"> —鲁迅《朝花夕拾》</p> <p class="ql-block"> 初一.19 胡孟麟</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朝花犹可夕拾,但阿长已经逝去了三十年。“阿长”是鲁迅作品里高频出现的人物。在《狗.猫.鼠》、《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五猖会》和《阿长与(山海经)》里反复提及。</p><p class="ql-block"> 阿长本是鲁迅儿时的保姆,长得一点也不漂亮,又黄又胖又矮,而且颈上还有灸疮疤,不但不漂亮,简直是有点难看。阿长的身世是低微卑下的,卑下到甚至连属于自己的名字都不配拥有;阿长这个名字的由来,竟然是沿用前任保姆的名字,别人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她自己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阿长是个文盲,以至于连《山海经》这本书的名字都给说成了“三哼经”;阿长非常迷信,甚至迷信到愚昧。她相信小孩子如果从晒了裤子的竹竿下经过就长不高,她相信如果女人脱下裤子站在城墙上,敌人的“大炮就放不出来,再放就要炸了”;阿长很粗俗,睡觉时姿势一点也不文雅,在床上会摆成一个难看的“大”字。</p><p class="ql-block"> 鲁迅写这些时,带着一点调侃的语气,但我们仿佛也能看到鲁迅脸上也带着温情的笑意。这样的一个保姆,如何能劳动鲁迅以专文来写她?</p><p class="ql-block"> 这是因为,阿长给了儿时鲁迅以难得的温情。这种温情在儿时鲁迅的父亲身上是看不到的,父亲留给鲁迅的记忆除了他的病,就是他强迫鲁迅在看迎神赛会之前背书的情景;这种温情在三味书屋的寿镜吾先生身上也是看不到的,镜寿吾先生待鲁迅虽好,但他大多数时候在鲁迅的眼里是严厉的,连鲁迅感兴趣的“怪哉”这虫是怎么回事,都不愿意回答。</p><p class="ql-block"> 但阿长不一样,她以她微弱的力量给了少年鲁迅她全部的温情。这些在《阿长与〈山海经〉》中都有详细的描写。因为担心“我”受伤,阿长“不许我走动,拔一株草,翻一块石头,就说我顽皮,要告诉我的母亲去了”;因为希望“我”在新的一年“顺顺流流”,她在大年初一的早晨因为担心我忘了说吉祥话,而眼中充满惶急;最重要的,是在别人都不以我对《山海经》的渴求为意时,——是的,在中国的传统中,小孩子的意见是从来不会被重视的,小孩子的需求也是不用去满足的,何况还是被一般人看来是闲书的《山海经》呢!但是,文盲的阿长,粗俗的阿长,充满各种小毛病的阿长,她注意到了我的渴求,这是多么难得的事!她从我念念不忘的嘀咕中知道了,这本书名字叫“三哼经”,她记住了书的特征是“有画儿”。</p><p class="ql-block"> 鲁迅没有写阿长是如何克服各种困难为我买到《山海经》的。只写了自己在听到阿长给我买到书后的感受:我似乎遇着了一个霹雳,全体震悚起来。在这时,鲁迅一改之前调侃的语气,郑重写道:“又使我发生新的敬意了,别人不肯做,或者不能做的事,她却能够做成功。她确有伟大的神力。”这本书在鲁迅心里也成为“最为心爱的宝书”。为“哥儿”投入了自己全部温情的阿长,的确值得鲁迅为她专写一文来怀念她。</p><p class="ql-block"> 在文章的末尾,鲁迅深情写道:“仁厚黑暗的地母呵,愿在你怀里永安她的魂灵!”那时的鲁迅,是一位进化论者,是不相信有地母的存在的,但是在这里,他愿意破一次例,祈求地母在她的怀里永安阿长的魂灵。</p><p class="ql-block"> 这是一种别样的温情,鲁迅笔下最思念的长妈妈在散文中好似朝花,犹可夕拾!</p><p class="ql-block"></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