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杠徐：不被定义的人生》序

徐山

【作者注/编者按】 《斜杠徐：不被定义的人生》（作者：徐山）即将由上海三联书店出版发行。三联书店是老社、名社、大社，老牌、名牌、大牌。微信公众号“斜杠徐”和徐山“美篇”（美篇号：5549557）经授权抢先发表书《序》（作者：徐飞），供看官们先睹为快，以飨读者。

序

给自己的胞弟写序是一件蛮具挑战的事。想说的话很多，但一时又不知从何拿捏好分寸地说起？

思来想去还是先说书名。“斜杠”是书名最吸睛的“眼”，不仅如此，“斜杠”也是本书作者本人“人设”最鲜明的标识符。实际上，“斜杠”（/）一词蹿红和流行，得益于《纽约时报》专栏作家麦瑞克·阿尔伯（Marci Alboher）撰写的书《一个人/多重职业：成功工作生活的新模式》（One Person/Multiple Careers: A New Model for Work/Life Success）（2007年2月第1版）中提及的“斜杠青年”（slash youth），用以指代一个人拥有多重职业和身份，例如：张三，记者/演员/建筑师/赛车手/作家。“斜杠”概念甫一进入中国，便与正当其时的不满足单一职业和身份束缚的青年文化一拍即合，成为年轻群体的一种流行风尚与生活态度，风靡社交网络。

作为描述人们选择拥有多重职业和多个身份之多元生活方式的一种社会现象，“斜杠”本是一个无所谓褒义还是贬义的中性词。曾几何时随着一些高学历者选择从事与其专业背景看似不符的职业，如理工博士说相声，或名校学霸成为脱口秀演员，“斜杠青年”在某些语境下可能带有一定的讽刺意味。但是，近年来在鼓励多元发展的社会背景下，斜杠更多被用作对多才多艺者的赞美。

申言之，对“斜杠”的深入评说关涉“通专之辩”。周知，专才一般指在某一领域拥有卓越知识和技能的人，他们在职业生涯中深耕一个领域，最好在某一方面达到专家级水平。传统上，专才因为在某一领域的专业知识和技能难以替代而倍受重视和偏爱。通才则被定义为拥有多种技能和宽广知识的复合型人才，可在多个行业和领域工作，在多个方面的水平都有不俗表现。他们掌握跨界知识，擅长整合组合，有良好的沟通能力、团队合作能力和创新能力，有较高的综合素质。

显然，专才和通才孰优孰劣不能一概而论。通与专，或广博与专精，抑或古人眼里的“博”与“约”是辩证关系。专而不通则盲，通而不专则空；通与专密不可分，互为前提，相互依存，相互促进。不通，则知识狭窄，胸襟狭隘，思路不广，头脑闭塞，往往就事论事“一根筋”，盲目不知其所以。反之，不专，则博杂不精，一知半解，浅尝辄止，浮光掠影，空泛浅薄。所以，需在专中求通，通中求专，专通结合，博约互补。从科技演化和知识建构趋势看，当今知识积累和科技发展表现出两个鲜明的向度：一是各知识领域间的交叉融合越来越强，各专业领域间的综合集成要求越来越迫切，对知识综合化、技能多样化的通才需求十分旺盛；二是学科学术越来越专，专业分工越来越细，尤其是进入网络时代，知识和资讯爆发性增长，客观上要求从“广而泛”转向“专而精”，若术无专攻，则难以立足。

此处略作展开谈谈在新形势下专才和通才各自的重要性和必要性。一方面，专才尤其是顶流专家级人才的重要性日益凸显。近年来美西方对我国大肆封锁围堵、脱钩断链，甚至通过“小院高墙”和“科技铁幕”极限施压。由于我们在光刻机、航空发动机、基础（工业）软件、高端芯片等关键核心技术上技不如人，受制于人的痛楚令人刻骨铭心。痛定思痛，专精特新、自主可控等术语，才成为政策引领、科技创新、产业升级和企业转型等诸多行动和举措中的现象级高频词。历史上从来没有任何时候像今天这样，急切需要有真才实学和过硬本领的顶级顶流大咖专家，能在关键核心领域揭榜挂帅，攻坚克难，在过“经”过“脉”处解决“卡脖子”“卡脑子”问题。

另一方面，当今人类正在进入一个新的发展阶段。当人们刚刚习惯用“乌卡”（VUCA）描述世界的易变、不确定、复杂和模糊，“巴尼”（BANI）又在提醒我们这个世界的脆弱、焦虑、非线性与不可知。在这个波诡云谲的变革社会，企业、机构和组织不仅需要专才立命安身，更需要具备广泛能力的通才，特别是一专多能的专家型通才，以抵御驾驭快速变化的市场环境和竞争格局。当下AI高歌猛进、大行其道，几乎格式化所有的行业、产业、领域和赛道，其所向披靡的法力和魔力，从技术本质上看，是其生成性、涌现性、通用性这三大特性使然。人们之所以不径直说“AI”而说“AGI”（此处“G”即General），旨在突出强调当前人工智能的“通用性”。鉴于当今社会已然成为智能机器人和人类相互加持、彼此赋能的协同演进社会，与通用人工智能AGI相适应的通才因此更受追捧。

现在，回到“序”一开始说到的“斜杠”。 “斜杠”虽是近年来的网络热词，其实在我国古代早就有“斜杠青年”的说法，并且已把“斜杠”做到极致的苏轼（苏东坡），可以称作为古今艺术巨匠级的第一通才乃至全才。苏轼是北宋时期著名的文学家、书法家、画家、美食家和医药家。他在文学上的成就尤其显著，被誉为“唐宋八大家”之一。他开创了豪放派词风，对后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其诗词作品具有崇高的艺术价值和历史地位。他的绘画和书法也极具特色，绘画以墨竹见长，对后世文人画的发展有着重要影响；书法卓然超群，位居“宋代四家”之首。此外，苏轼在医学、饮食、天文、地理、水利等众多领域亦有广泛涉猎、深入研究和重要贡献。杭州西湖苏堤便是水利中的杰作，功盖千秋，福泽万代。

胞弟在几十年的职业生涯中，先后从事过多种职业、拥有多个头衔，包括但不局限于：大学教育、通讯社记者、电视新闻中心主播/主编/总编，时报总编、国际专题电讯制片、专业舞台朗诵、二胡演奏、艺术评论、音乐赏析、大型文娱/文艺/文化/文创活动策划，以及企业经营管理、集团化管控、上市公司师董会、投融资、资本运作等。多年来他跨国跨界、纵横捭阖，在多个领域干得风生水起，不仅做什么像什么，而且几乎是干什么成什么。难能可贵的是，他在涉足的每一个赛道都有出类拔萃的表现。作为著名主持人、资深传媒人和多家大型集团企业的卓越高管，他以自己的“非人”勤奋（借用他本人在“飞人的非人生涯”一文中的说法）和非凡才情赢得口碑和赞誉，圈粉无数。“斜杠徐”绝非浪得虚名，而是实至名归、名至实归；“斜杠徐”的人生够忙碌、够充实，够缤纷、够精彩，也足够“凡尔赛”。

《斜杠徐：不被定义的人生》有很多特色，其别致独特的表述值得首先指出。作者行文汪洋恣肆、信马由缰、收放自如，开枝散叶、形散而神不散。活泼泼的文字，也自带韵律、节奏和色彩。文中不时出现的排比/准排比/类排比句——那是“斜杠徐氏”的典型“调性”和招牌式用语，犹如石子投入湖面荡漾开来，读来甚是享受。比文字特色更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书中浓得化不开的情：亲情、友情、爱情、乡情、恩情，以及对事业、对雅好等的热爱之情、执着之情，其中对亲情的展现尤其可圈可点。全书共有十章，第五章的“家庭”看似不过十分之一，实则份量最重，以19篇之多占总篇数70的四分之一强。作者毫不吝啬由衷地夸赞自己的太太（当然还有女儿女婿及家人），诸如“致爱妻桂莲”“五四青年刘桂莲”“五福临门普天同庆——我是这样给太太过生日的”，俨然出现在文章的标题中。顺便说一句，弟媳刘桂莲作为蜚声海内外的著名琵琶演奏家和音乐教育家，其身份、职业和爱好都相当专一，这与她老公“斜杠徐”的职业多面、兴趣广泛形成一种有趣的对照，正所谓相成相反、珠联璧合、相得益彰。

之所以特别强调家庭/家族中的亲情以及同事朋友间的友情等，是有感于当下社会似乎普遍存在的疏离、凉薄和冷漠。传统的社会联系和共同体意识虽有形而不彰，人们对于社会责任和他人的需求关注在下降，个人幸福、自由意识、自我实现在强化。因沟通不畅、个性差异、代际隔阂等原因导致的子女和父母之间的疏离日益成为社会问题。随着工作竞争、学业压力不断加大，以自我为中心的生存方式日渐盛行，现代科技、智能终端、社交媒体在使人们轻松便捷地与他人保持沟通联系的同时，又进一步拉大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加剧了人与人之间的冷漠。AI无“ai”（汉字“爱”的拼音），不仅是个“梗”，更是对冷冰冰的“算法社会”和虚拟社交的贴切脚注。当下人们热切呼唤温暖融洽、关怀关爱、和谐亲密的人际关系。

《斜杠徐：不被定义的人生》是作者的自选文集。尽管文集的主线均以“我”及相关的人、事、物为主体而生发展开，但绝非自娱自乐、自说自话、自吹自擂、自陶自醉、自恋自秀的“自传”，也不仅仅是多才多艺、多姿多彩、多元多样、多国多地、多行多业之“斜杠”人生的分享，本书的价值是多方面的，以下主要谈两点。

其一，鲜活生动、客观准确的史料价值。仅以书中开篇（主打篇）一文为例，文中全景/全息式记载了他的二胡求艺经历，以及与诸多艺术家乃至政治家之间的点点滴滴，涉及的人物多达近200位。文中立体生动地记述了数十位（音乐）名家、十数位（政商）名人和多起事件、多个项目和多项活动，对相关的时间、地点、人物、关系、缘由等细节都交代得十分详尽。他尤其浓墨重彩地描写了自己的研究生导师张洪模教授（中央音乐学院）、于润洋教授（曾任中央音乐学院院长），以及使他二胡专业化、系统化的舒昭教授（四川音乐学院）、尹懋铨教授（云南艺术学院），和令他二胡技艺和音乐修养精进的王国潼教授（中央音乐学院民乐系主任）、闵惠芬大师（上海民族乐团）等一众德艺双馨的艺术家。这些鲜活生动的叙述具有很高的史料价值和研究价值，对丰富、完善、修编、补正中国音乐史、中国民乐史、民乐传播/传承史，中央音乐学院等院史以及相关人物传记的意义自不待言。同时，也算是作为旅居海外的华侨赤子对祖国音乐文化事业和相关领域所做的一份特殊贡献。

其二，知识锦囊启智、赋能助力进阶。本书不仅有娓娓道来的故事、妙趣横生的轶事、赏心悦目的散文（如“酒狂(上)”——堪称可进入中学语文教材的教科书级美文），还有大量深刻的学理洞见和深邃的哲理思辨，更有他在多年实践中参悟到的具有实操价值的功法、心法、术法和锦囊。比如 “集团化管控路线图”一文提出的十条意见，就可直接用于经营管理和企业制度建设。此外，书中“炒股日记”一文极具代表性，该文相当于一部“证券知识小词典”甚或“证券微型百科全书”。作者不是简单罗列这些知识，而是将这些零碎、抽象、干瘪的知识“活化”，进而结构化、条理化、逻辑化，通过条分缕析，着实做到“外行不觉得难，内行不觉得浅”。读者在“悦读”中便能拓展知识边界，提升认知的高度、宽度和锐度。其实，通观全书这样“有机化”的知识“集群”还很多，请读者自行细品。

行文至此，夜已深。要说的话还很多，就此打住。

是为序。

徐飞

上海财经大学常务副校长/上海交通大学原副校长/西南交通大学原校长

2024年4月 上海 • 蘇适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