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床的乡下大妈

淏月如镜

老父亲临床是一位大妈，七十一岁。

趁着大妈女儿不在的时候我问大妈是什么病，大妈说便血，好长一段时间了。

见我惊讶，大妈说医生检查过了，还好，不是直肠癌，大妈给我说了个什么原因引起的出血，我没听清楚也没再细问，只是松了一口气说那好，不是癌症就没事了。

然后我又说，现在医学发达了，直肠癌可以做切除术的，有的做了好多年都没事。大妈轻描淡写地说，癌又咋啦？回家等死就是了。

我问大妈哪里人，大妈说了一个镇，距县城十多公里，乡下。我问大妈几个子女，大妈说一个，就一个。我感到不解，说，我们都是同代人，那时候你们乡下人应该可以多生吧？大不了交点罚款。

大妈说实际是两个，一儿一女。儿呢？在外面打工？大妈说早死了。我说对不起，我问错了。大妈说没关系的，死了三十多年了。

我继续问大妈的儿子怎么死的，大妈被人家杀的。我说怎么回事呢？破案了吗？大妈说，没破。一直没破？是的。大妈说，十多岁就出去打工，还没干几天就被人家杀了，谁杀的什么原因都不知道。

我说按时间算，你儿子死的时候还不到四十，应该还可以再生的。大妈说没办法再生了。

我问为什么，大妈说女儿出生后就做了结扎。以为我不懂，大妈又补了一句，女扎。我说我知道，当年我就亲眼见过，男扎女扎都有，谁结扎根据夫妻意愿。然后又问，听说做了结扎的有后遗症，你呢，有没有什么反应？大妈说她还好，她们村的，不管男的女的，有的做了结扎不是喊痛就是这里那里不舒服。

我继续问大妈，天天都是你女儿，没看见你家老头子呢？老头子？死几年了，大妈说。我说我又问拐了，大妈说没事的。

我说大妈你家老头子走得太早，应该还不到七十吧？大妈说六十多。怎么走的？得病。什么病？肺癌。

肺癌可以切啊，有的切了还会活好多年，我说。大妈说，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晚期，没治了。停了一下大妈又说，我这便血也是拖了好久，以为是痔疮，心里还是害怕，还是女儿催着我来的。

我说肺癌发病有个过程，一开始应该有症状的，你家老头子怎么可能一发现就是晚期呢？早发现做手术还可以活好多年。

大妈说早些年就感觉肺上不舒服，没去看，最多弄点草草药。完了大妈又说，乡下人，不像你们城里人，有病没病都检查，稍有点不舒服就往医院跑。

我一时无语，别说大妈和她家老头子，就是我，也特别忌医，见了医院就想躲，进了医院就发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