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730—20240807：湘黔赶集路书（二）

生若夏花

2024年7月31日：第二天 清晨，天色阴沉，时而有雨。临时决定去黔阳古城。 　　怀化南站旁的客运站坐大巴，到县级市洪江市黔城镇汽车站。黔阳古城就在镇上，下了大巴有直达的公交车。 　　黔阳古城，始建于汉高祖时期，为湘黔边陲重镇。不同民族的文化在此碰撞融合。 我也希望在这里能看到一些和自己家乡的不同。可是这一天转下来，从最初的种种不同，慢慢发觉所有的不同都是骨子里的相同。 　　不同点一：祭奠方式不同，但想念之心相同。 一进古城，就发现许多商家都坐在店门口，像包礼物一样，精致仔细地包着一沓纸。 那纸与包装纸的样子，让我好奇，又隐约猜出点什么。 　　问清是什么后，觉得更好玩。没见过的纸钱样子，没见过的包装形式。这么有趣，还要写上谁收款谁汇款。 　　走入古城，看到许多人家堂屋正位除了贴着神位或主席像，还摆着亲人照片。 有那么个瞬间觉得这照片摆在这显眼处，不会看一次痛一次吗？ 一直无法再读杨绛《我们仨》，因为她在盼着三口之家相聚，也意味着她痛苦这种分离。 又有那么个瞬间想到，其实看一次也是念一次，这都是永生不会淡忘的至亲。 　　在那个无所不敌的大唐时期，黔阳叫做龙标。王昌龄被贬至此，种下一棵香樟。 　　现在香樟上挂满祈福的红布带，树身上还贴着些字条。 　　保儿长命富贵，是所有家长的愿望。就像我每年看学生的名单，不管他们成绩品行怎样，都有一个高大上的好名字，标志着他们是一家之宝。 　　王昌龄是个苦孩子，家境不丰，从军西北，写下大量边塞诗。弃笔从戎，仕途不畅。科举入仕，仅得闲散职务，还总得罪人被贬谪。人生终场也是被同僚打杀。 　　黔阳为官时，调节民族矛盾很见成效，于是此地的西城门被称作昌龄门。 结果蒋中正到黔阳视察军统特务训练班时，在此入城，于是戴笠就将此门改为中正门。王昌龄莫名中枪，活着得不到权贵，死了也不敌权贵。 这棵香樟保不了王昌龄，也保不了千年来无数的家宝，唯一的能给予宝爸宝妈的是希望。 　　戴笠故居一直发出嘀嘀的电报声。不论他政见怎样人品如何，确实是个厉害人物。 　　龙标胜迹门虽然是晚清建筑，但胜在巧思。 　　王昌龄曾在芙蓉楼上作诗“一片冰心在玉壶”。纯真的心、清静的心，却能让人一眼看出藏满不甘。这样不掩锋芒的直性情很可能就是仕途不畅的原因。 　　在芙蓉楼旁的碑廊里，米芾的癫狂与颜真卿的端正形成鲜明的对比。 有人猜测王昌龄是因为看不惯闾丘晓拖延援兵，才被打杀。在那个安史之乱的背景下，能像颜真卿一样不退不惧，真的不易。 后人为纪念王昌龄，建了芙蓉楼。 　　芙蓉楼旁是昌龄书社。走入，喝一杯柠檬茶，看到杯子上的字，想起附近安江农校就是袁爷爷的工作单位，如今建成了纪念馆。 钱也罢，祈福也罢，摆着照片也罢，建楼建纪念馆也罢，都是源于心中有念。 能有人会想起自己，无论是家人，还是千年之后的陌生人，都很好。 有人可以想念，无论那个牵挂的人在怎样的远方，都很好。 我们从来不是赤裸裸来，也终不会赤裸裸走，这就是人间烟火。 　　不同点二：风景不同，但家相同。 喜欢看不同的风景、不同的建筑，于是穿行于一条又一条小巷，不愿忽略每个角度。 　　这里的建筑不像徽州那样巧思，不像山西那样古朴。 　　简单得甚至有点简陋。 　　但屋瓦是真的，具有功能性，而不是仿古建筑。 　　我看了一会儿他修屋顶。 　　和他的猫一起看。 　　怕他掉下来，也好奇瓦的排列。 更感慨，瓦屋顶的民房是不是也要绝迹了。 　　巷子里有一些古建，朴实不张扬。 　　掉色的水墨画一样的街巷，挂满了艳丽的灯笼。就像这需要补瓦的屋顶，有着艰难，也有着挣扎。挣扎着把日子过得更好一些。 　　这是柚子吗？我不能确定，但很多角落都有着这样的树，树下有鸡，有菜。 　　这是留着烧火的柴吗？墙角屋边晒着许多。 　　多到屋子里也会摞成墙。 　　是的，很多人家都是这样凌乱，充斥着各种杂物。 可是，这也很生活。 我做不到断舍离，每一样别人眼里的垃圾都是我的宝。漂亮的袋子、等待插花的瓶、厚实的纸盒、永远用不完的布……花走了，花盆都还在；孩子长大了，校服都留着；白菜吃完，要留着根看花…… 　　所以，这些建筑有点陌生，但这破家值万贯的感觉如此熟悉。 　　霉豆子，臭干鱼，破椅子，都是家。 　　不同点三：手艺不同，但热爱生活的心相同。 古镇上有些手艺人的家，我很喜欢。 杨汉明的家是傩文化博物馆，他的棕编和根雕都很有巧思。 　　罗志民的家摆满竹制品，他已是黔阳竹艺第六代传人。 　　清代建筑万寿宫，有着一些孩子正在学习黑陶。 　　刻字的作坊外挂满了木字。 　　有意思的人，总会磁场很大，吸引别人想去接近。 这里曾住着儿时的夏达，那个美少女漫画家。记得当年看她漫画时就想过，小小年纪很是了得，如今又想重温一遍。 　　无论哪里总会有一些有意思的人，过着有意思的生活，或让生活更有意思。 而我就是想去看看他们，给自己的生活增添一些“有意思”。 　　黔阳古城的风景怎么样？谈不上惊艳。 　　但有意思的人，总会让这片风景更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