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着多吃两顿

许振东

母亲去世半年了，我心里每天还在想念着她。老人家生前有个习惯一直影响着我。

去年入秋的一天早晨，跟往常一样，在上班前，我把早中两餐的饭菜端给了母亲。今天为老母亲准备的菜，是昨晚从饭店打包带回来的羊排。羊排好吃，尤其是饭店做的更有胃口，我从中挑几块好些的给她解解馋。

住在楼下车库的母亲，虽年过九十，但手脚还凑合，简单的生活起居还能自理。白天都上班，家里没人。早餐和中饭，都是我在上班前做好送过来。屋里有微波炉，中午用餐时，她只要把饭菜放进去加热一下就可以啦。

早饭开始，我发现母亲的餐桌上有盘剩菜。一瞧，是前天早上的辣椒爆炒小鱼，还剩有两三口。我正准备把它端倒掉时，却被母亲双手捂着。“这盘菜好吃呢。细水长流，我是特意留着多吃两顿的。”母亲急忙解释。为了母亲的身体健康，按照现在人们饮食理念，剩菜还是不吃为好。我劝她说：“今天有羊排，剩菜担心会变质，就别吃了吧，倒掉算了。”母亲白了我一眼，略带点儿生气的口吻说：“俺不，你还怪大方呢？菜又没馊，倒掉是要伤天良（当地俗语，意思是伤害天地良心）的！”母亲一味固执，没辙，我只得顺着她。

上班路上我在想，今天给母亲的三四块羊排，还不知道她要留作吃几顿呢。哎，可能是过去穷日子过惯的缘故吧。好的舍不得吃，剩菜舍不得扔，母亲那代人的生活习惯，现在的年轻人是绝对想不通的。说真的，这种习惯，像我这六十多岁的人，也深深地烙在骨子里。

回想在上世纪七十年代读高中住校那段岁月，农村老百姓的生活非常困难。原生产队分得的粮食根本就不够吃。水稻脱粒成大米，全家人紧紧嘴，省给我拿到学校食堂去蒸饭。因深知大米来之不易，为了能多吃两顿，每次用手抓放在铝饭盒米，都略控制一番。因添加水量掌握不准，有时蒸出来的米饭不干不稀，特难吃。难吃也得吃。花0.15元从学校食堂买一份芥菜疙瘩丝条，尝的是盐味，吃三五顿是常有的事，从来都舍不得扔掉一根。“美味佳肴”当年也享受过。记得当年姐姐结婚办酒席的第二天早晨，妈妈找来大口玻璃瓶，把酒席桌上撤下来的咸肉，满满装一瓶让我带回学校。每次吃饭，去瓶里夹上几片肉，不仅自己尝尝，还分享给同寝室的同学们，那真是人间美味呀。不过好景不长，三四天后，瓶里滋生小蛆蛆。即便如此，肉片也舍不得扔。用筷子将蛆蛆剔除后，将肉片用开水过一下再吃。接连好几顿，我照样吃得津津有味。

留着多吃两顿，那是母亲包括咱这代人的饮食习惯。回不去的是岁月，绕不开的是情结，还是顺其自然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