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蛤汤

杖化桃林

一蛤汤

在一个古香古色的书架上，摆着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青蛤，桔黄色的壳顶连在一起，青白相间的两片壳张开，倒扣在那里，就像海边尖顶透风的草房。壳中间空空如也，肉去哪了呢？

说起来话长。一个小女孩的姥姥曾给她讲过一个笑话：有一个人用一个蛤做了一锅汤，喝汤的人都说好喝，做汤的人自然是高兴；但当他去涮碗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那唯一的蛤，竟然还在锅台上吐着软软的舌头——蛤压根就没有下锅而是落在锅台上。小女孩将信将疑：能有这样的事？还有这样幸运的蛤？

道出来话也不长。小女孩长到8岁的时候，爸爸带着她和一家老小去一个形状像弯月的小岛旅游。白天，他们在雪白的浪花里嬉戏；晚上，他们在橘红的月亮下漫步。一排排整齐的水上木屋，一阵阵动听的欢歌笑语，还有打铁花、水上飞人，都给小女孩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小女孩说：“在岛上，风都是轻松的。”

然而，最最有趣的事，莫过于摸蛤抓蟹逮鱼捉虾了。爸爸在海里捉到一只寄居蟹；小女孩呢，她居然在沙滩上摸到一枚指甲盖大小的青蛤。之后，小女孩又在浅水洼里逮到几条小鱼，妈妈和姐姐还捉住几只小虾。犄角螺遍地都是，大家都懒得捡了。一个小红桶，收获满满。看见的人都说，这家人真厉害！

岛上的昆虫很多。蜻蜓上下翻飞，有的就落在门前的栅栏上，抬手就能捉几只。蝉声此起彼伏，细瞧过去，蝉就趴在一人高的杨树上，空空的蝉兑挂在树干上晃荡。晚上的时候，爸爸捉住两只蝉的幼虫，放在窗帘上，竟然看到了一幕惊人的金蝉脱壳。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离开小岛的时候，爸爸提议将捉到的海货放生。大家欣然同意，恋恋不舍的小女孩只留下那枚唯一的青蛤。

青蛤躺在小红桶里五味杂陈。幸运吧，被小女孩捉住，又舍不得放生；不幸吧，小女孩很喜欢它，它和这家人度过了一天一夜的快乐时光。

坐船离岛过海，坐车上路回家，青蛤昏昏欲睡，到了一个远离大海的城市。

炽热的天气，大地被晒得滚烫，小红桶里的海水快干了，青蛤奄奄一息。它现在确认了，这的确不是一件幸运的事。

晚饭的时候，小女孩的爸爸提议，给大家做一锅青蛤汤。大家表示怀疑，小女孩却颇有期待。听到小女孩爸爸的话，青蛤一瞬间释然了。

葱花、姜丝、小白菜叶、西红柿片，众星捧月般衬托着一枚青蛤——两片壳张开，指甲大小的肉在里面微笑。

大家一致同意，小女孩吃肉，别人喝汤。小女孩说，肉真鲜。大家说，汤真好喝。

小女孩把青蛤壳洗净晾干，倒扣在书架上，左后边是孔夫子，右后边是佛祖，再后边是书。青蛤失去了肉体，却留下了灵魂，它成了这个家的一个永恒。

多少年以后，在小女孩脑海深处，有一个形似三个贝壳的码头，一个能升起红月亮的小岛，金黄的沙滩和雪白的浪花；当然，还有那枚做了一盆汤的青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