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节气14：精进之美——立秋

简易

——谨以此系列散文，纪念我国二十四节气列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八周年！ 　　立秋，意味着北半球秋季的开始。此后整个北半球的天气，都将渐渐转凉。不过，在这秋季伊始的第一个节气里，人们却很难有凉爽的感觉。 自立春以来，我们已经经历了两个季节，四个卦象，和十二个节气。就一年而言，一半成为过去，另一半已然展开。于是，先捋一捋季节、卦象与节气间的关系，对全面了解节气周期性变化与生命的密切联系，无疑是大有裨益的。 首先，季节、卦象与节气，都是作为各种气象要素的变化呈现出一定共性的时段出现的。故三者间的区别仅在于时间跨度的长短；而三者间的关系，则主要体现为以下四点： 一是每季含两卦。每卦均以各自的“五行属性”及其所代表的自然物象特征，揭示出三个节气（包括卦象所在节气和随后出现的两个节气）的共性，并与前、后卦象相互关联。 如“震”卦以雷的震动的特性，揭示出惊蛰、春分、清明那种万物逢春而发的活泼烂漫的共性，相对前面出现在大寒的“艮”卦，形成一种由静到动的转化；而“巽”卦以风的顺畅的特性，揭示了谷雨、立夏、小满那种万物走向齐一生长的共性，相对前面的“震”卦，则是一种由烂漫走向有序的转化。其余类推。 二是每个季节的两个卦象，前一个卦象体现的是季节内部节气间步步深化的关系，最能反映出季节特征；后一个卦象则体现出季节之间渐渐转化的关系，大多兼具两个季节的某些共性。 如“震”卦之下的惊蛰、春分、清明在春季中体现出步步深化的关系；而“巽”卦之下的谷雨、立夏、小满，则体现出由春入夏的转化关系。其余类推。 三是每个季节虽然只有两个卦象，但实际上是三个卦象在同一季节中依次发挥作用。 如春季中，立春、雨水均属春季，但其体现出的却更多是冬末时节“艮”卦相对沉静的共性，这两个节气在春季中，相继发挥着由冬入春（抑或由静而动）的转化作用；而“震”、“巽”二卦如前所述，依次在春季中起着深化作用和由春入夏的转化作用。也就是说，尽管春季只有“震”、“巽”两个卦象，但实际上是由“艮”、“震”、“巽”三个卦象在春季依次发挥作用。其余类推。 四是除冬末的“艮”卦与前后相邻的“坎”、“震”二卦没有生克关系，而是由“坎”绕过“艮”，与来年的“震”形成五行相生之外，其余各卦对于紧随其后的卦象，都是五行相生或五行相同。 就是说，一年中的八个卦象，除了年末的“艮”卦之外，其余各卦按照出现的先后，前卦对后卦都是五行相生或相同，而从来没有五行相克的关系。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一年内依次出现的八个卦象抑或二十四个节气，既各具特色，又都起着一种承上启下的，不可或缺的作用，共同形成一个适宜于天下众生繁衍生长的，完整的生命年轮。 以上四点，看上去好像祖先们在用八卦机械地图解着季节抑或节气的变化，但实际上，这恰恰是祖先们通过长期的，不倦的观察与探索而形成的，对地球上自然生态系统的周期性、规律性变化的独特的认知和概括。 其次，三者间的功能和作用各有侧重。 节气，体现的是自然生态系统的规律性变化在不同时段里各具特色的，相对生动而细致的特征。它不仅在漫长的农耕时代对农业生产等具有指导作用，而且至今依然体现出大自然随时间变化而出现的规律性变化。这种种规律性变化，既各具特色，又各显其美。 季节，是对节气变化在寒、暑、向暖和向冷这四个气象要素组合具有明显差异的，更长时段内的整体态势的归纳和概括，从而为人类的长期发展提供依据。 而卦象，则更加倾向于探究每一个年轮中生命与自然之间的各具特色的和谐关系。或者说，卦象，更着重于探究整个自然生态系统中，众多生命繁衍生长的规律性变化（生命体系的变化），与各种气象要素的规律性变化（自然体系的变化）这两者之间，是怎样在相互交融的过程中，既自始至终保持着种种默契与和谐，又最终成就了各自的规律性变化？ 也就是说，或许对生命与自然之间的种种神奇与和谐的关注，才是祖先们将《易经》八卦置于节气的本意？ 尽管现在看来，祖先们当初的认知和概括，受到了明显的历史局限，但祖先们对地球上自然生态系统的不倦观察和探索，却至今令人肃然起敬。而直到今天，生命与自然的关系，依然是人类发展的重大课题；人类对此依然知之甚少，并依然在一刻不停，孜孜不倦地进行着深入探究。 ——以上所述，若用一句话概括，那就是每个卦象之下的三个节气，若处在某一季节的两端，则更多体现出季节间的转化；若处在某一季节之内，则更多体现出季节本身的步步深化。 而这种转化与深化的交替演进，恰恰体现出节气，乃至季节的变化，永远都是一种不易察觉的渐变。并且，恰恰是这种自始至终的渐变，使得天下众生有效避免了因环境突变而诱发的种种灾难性后果，确保了众生们在一个个年轮中代代繁衍，生生不息。也就是说，节气间的深化和转化，恰恰包含着太多生命与自然的和谐。 ——日出前夕。20220811摄于成都。 ——日出前夕。20220811摄于成都。 ——日出。20220811摄于成都。 ——初秋夕阳下的草地。20190811摄于成都。 　　正因为如此，就如进入立春，人们并没有立即感觉到暖，进入立夏，人们也并没有立即感觉到热一样，进入立秋，人们也几乎没有立即感觉到凉爽。 实际上，在我国的绝大多数地区，到了立秋，人们不仅没有感觉到凉爽，反而觉得这时的暑气咄咄逼人，真真就如遇到了“秋老虎”。 气候学是以连续5天日平均气温都降到22℃以下，作为秋季的开始。由此可知，年年此时，秋的脚步都还在遥远的北方蹒跚着。就连我国最北的黑龙江、新疆，也要到八月中旬才真正入秋。而我国的绝大部分地区，此时则正处在“三伏”天的“中伏”或“末伏”，或雷鸣电闪，急风骤雨，或骄阳似火，闷热难当，故民间素有“秋后一伏热死人”的说法。 ——西边日落，东边彩虹2-1。20200813摄于成都。 ——西边日落，东边彩虹2-2。20200813摄于成都。 　　然而，“民以食为天”。当我们暂时抛开凉热，去关照一下“粮食”这一人类生存发展之根本的时候，会不会真真切切地体验到立秋时节，天地间几乎无处不在的，那种精进之美？ 立秋时节，正是万物生长的关键时期。水稻扬花，大豆结荚，玉米吐丝，棉花结铃，薯块膨大，众多树木结实挂果并相继生出冬芽…… 这一切，都需要充足的光、温、湿。假如这段时间光、温、湿骤减，那么，农人们，乃至天下众生们自春夏以来的所有努力，都将功亏一篑；人类，也将由此面临一场大饥荒、大灾难。 庆幸的是，到了此时，大地才将小暑以来吸收到的，来自太阳的十分丰富的的热能，渐次地释放出来。于是，大地对温度、湿度的调节作用，加之依然充足的日照和渐次减弱的降雨，恰好确保了北半球从立秋到秋分，长达两个月的万物生长，依然拥有充足且适宜的光、温、湿。 ——恰恰是这一时段大地上充足且适宜的光、温、湿，在太阳直射点早已步步南移的情况下，为天下众生蠃得了一段十分珍贵的大好时光，并使得这立秋伊始，万物的生长体现出一种精进的气势。 这精进，与盛夏时节植物和农作物的快速生长并不相同。如果说快速生长体现出的，是一种外观上的明显变化，那么，精进则更多地体现为内在质量的充实。这精进，使得那些正在茁壮成长的植物和农作物，于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由外在的变化转为内在的充实，最终走向成熟。原来，“立秋三场雨，秕谷变成米”这一农谚，恰恰是祖先们对自然规律的深刻认识和总结！ 有了这立秋时节遍布于天地间的精进之势，农人们就依稀地感觉到，自春夏以来的种种辛劳，种种念想，将会在金秋时节的某一天，化作累累的果实。 “一候凉风至；二候白露生；三候寒蝉鸣。” 古人关于立秋时节的物候记载，对四川的高原、山区来讲，还是比较贴切。 此时的川西高原，人们已明显感觉到凉爽，每天早晚，还会产生冷的感觉。漫山遍野的植物和农作物，看上去依然是一派茁壮之势，而实际上却渐渐变得老练，走向成熟。 ——海拔4000米以上的葱茏，也展现出精进的气势。20220807摄于金川县观音桥镇路上。 ——海拔4000米以上的葱茏，也展现出精进的气势。20220807摄于金川县观音桥镇路上。 ——海拔4000米以上的葱茏，也展现出精进的气势。20220807摄于金川县观音桥镇路上。 　　金川县观音桥镇海拔4300多米的长海子，当地人形象地称其为牛肝马肺海。立秋时节，随着清晨第一缕阳光越过山巅空隙，把长海子西边的高山照亮的时候，开满鲜花的草甸，机警无比的野兔，进入草地的牦牛，乃至静静的湖水，就逐一显现出来，透出无限生机。 当阳光更多地照到西边和北边高山上的草甸花海时，气温就渐渐升高。清静、清纯的蓝色湖水中，就呈现出蓝天白云与高山草场那生动的倒影。牧民家的妇女们，已在朝阳下忙着挤奶…… ——20220807摄于金川县牛肝马肺海。 ——20220807摄于金川县牛肝马肺海。 ——20220807摄于金川县牛肝马肺海。 ——20220807摄于金川县牛肝马肺海。 ——20220807摄于金川县牛肝马肺海。 　　而当阳光洒到湖面上的时候，整个蓝色湖水的中间，就可以看见一条绿色的浅水带贯穿东西，像极了牛肺的气管。与此同时，纤尘不染的蓝天下，朵朵白云变幻游移；白云下面，常有雄鹰来回盘旋。似乎，一切都是那么生机盎然，以致天上的鹰，也爱恋着这方美丽清纯的水土…… ——20220807摄于金川县牛肝马肺海。 ——20220807摄于金川县牛肝马肺海。 ——20220807摄于金川县牛肝马肺海。 　　几乎同时，在川北的崇山峻岭中，剑阁县那座只有一条街道的汉阳镇，正享受着满街高大古柏带来的清凉，并见证着周边众多植物和农作物那勃勃的生机，和精进的气势…… ——20230822摄于剑阁县汉阳镇。 ——20230822摄于剑阁县汉阳镇。 　　同样是剑阁县，那段保存完好的最早入川驿道——古金牛道，古老青石板道路的两旁，但见古柏参天，老干虬枝，竟于浓浓的沧桑感中，透着无限生机。 这条始于秦朝的古驿道，两千多年间，经秦、蜀汉、唐、东晋、北周、北宋和明朝先后七次大规模的驿道植树，仅剑阁境内的古道，就拥有古柏近万株，被古人赞为翠云廊。 如今，这条堪称“世界第一古道”的，现存最早的古代道路交通系统，早已失去原有的功能。然而，祖先们在驿道两旁种下的古柏，依然以迷人的生机，为青石板古道撑起一路阴凉。 而此时此刻，当人们惊叹于眼前众多古柏生之坚韧，状之伟岸的同时，会不会恍惚于，恍惚于那两千多个立秋时节的阳光曾经在这片密林间投下的斑驳光影，仿佛依然在眼前重重叠叠，变幻迷离…… ——翠云廊。20230822摄于剑阁县翠云廊。 ——古道古柏。20230822摄于剑阁县翠云廊。 ——古道古柏。20230822摄于剑阁县翠云廊。 ——古道古柏。20230822摄于剑阁县翠云廊。 ——古道古柏。20230822摄于剑阁县翠云廊。 ——古道古柏。20230822摄于剑阁县翠云廊。 　　与川西高原、川北山区不同，立秋时节的四川盆地雨水充沛，暑气依然。垂柳的浓密枝叶，依然撑起一片绿荫；素有“水中女神”之称的睡莲，那花开得慵懒，却又不失清丽与婀娜；不事张扬的茉莉，挥洒不尽的清香弥漫开来，总能让人拂去一些暑气与浮躁；喜光的紫薇，漫长的花期令其从容悠然地享受着光、温、湿的滋润，经夏历秋，洋洋洒洒，真真是“夏日逾秋序，新花继故枝”…… ——20200809摄于成都两河院子。 ——20200809摄于成都两河院子。 ——20200809摄于成都两河院子。 　　放眼望去，四川盆地远山和大地依然是一派葱茏、湿润的绿。然而，就在人们置身于无边无际的，荡漾着热浪的，耀眼的绿色中，感觉得酷暑难耐的时候，天地间却已不动声色地显出一种精进的气势——众多的植物和农作物，正在倾其所能地壮大和充实着各自的籽实，抑或根块…… ——日出时分。成都西边天际又见川西高原那道高高的“华西雨屏”，和“屏风”前的云瀑。20200813摄于成都。 ——20200809摄于成都两河院子。 ——20200809摄于成都两河院子。 　　芦山县，青衣江的红石滩一带，奔流不息的清澈江水中，那一处处因江水年年岁岁的冲刷而显得支离破碎，形态各异的，层层叠叠的红色砂岩，却不动声色地显出历尽沧桑后的顽强与坚韧。如今，那些屹立不动、形状各异的岩石，与奔流不息，欢快清澈的江水，竟然共同演绎出一处独特而又和谐的风景。 许多人来到这里，于水中感受着一份清凉的同时，更欣赏着这漫长岁月雕琢下的，动中有静的，红石碧滩的江中美景…… ——20210814摄于芦山县青衣江红石滩。 ——20210814摄于芦山县青衣江红石滩。 ——20210814摄于芦山县青衣江红石滩。 ——20210814摄于芦山县青衣江红石滩。 ——20210814摄于芦山县青衣江红石滩。 　　青衣江畔的龙门古镇，曾经在五年间相继经历汶川大地震和芦山大地震，除了镇外不远处的石塔寺和寺前的石塔受损比较轻之外，整个古镇几乎全被损毁。如今，灾后重建的仿古街道，已经很难有古迹可寻。 然而，人们在这里明显感受到的，却是深藏于一个伟大民族那厚重历史底蕴中的顽强与温暖…… ——20210814摄于芦山县青衣江畔龙门古镇。 ——20210814摄于芦山县青衣江畔龙门古镇。 ——20210814摄于芦山县青衣江畔龙门古镇。 ——震后幸存的古石塔寺曾是红军时期的苏维埃政府驻地；古寺内古楠依然葱茏。 20210814摄于龙门古镇。 ——震后幸存的古石塔寺曾是红军时期的苏维埃政府驻地；古寺内古楠依然葱茏。 20210814摄于龙门古镇。 ——震后幸存的古石塔寺曾是红军时期的苏维埃政府驻地；古寺内古楠依然葱茏。 20210814摄于龙门古镇。 　　而就在龙门古镇外，就在那些历经灾难的土地上，大片的水稻，密集的叶片儿依然是绿色，稻穗却渐渐低垂，并略微显出金黄…… ——20210814摄于芦山县青衣江畔龙门古镇。 ——20210814摄于芦山县青衣江畔龙门古镇。 　　绵竹市石亭江两岸，正当江边大片芦苇花在风中如波浪般摇曳起伏的时候，无边无际的稻田中，那丰硕、微黄的稻穗，让人真真切切感觉到丰收在望…… ——20210820摄于绵竹市石亭江畔。 ——20210820摄于绵竹市石亭江畔。 　　恰在此时，蜀地已有芙蓉花悄然盛开。在炎炎的热浪中，蜀人们一旦见到这花色可一日三变的娇美花朵，就知道凉爽宜人的日子，已经不远…… ——芙蓉花。20200807摄于成都。 ——芙蓉花。20200808摄于成都。 　　秋天，是成熟的季节，丰收的季节。秋天，也是凄风苦雨的季节，走向凋敝的季节。秋天，犹如人生步入了不惑之年，于走向成熟与丰收的同时，却又不得不喟叹岁月如梭，青春不再。秋天带给人们的感受是复杂的，因而也常常被人赋予复杂的意义…… 不过，当人们经历过这立秋时节的种种变化之后，会不会因了此时弥漫于天地间的那份精进之美，也生出一份充实的感觉？ 而当我们见证过天下万物渐渐走向成熟的，那种精进的，无怨无悔的气势之后，会不会忍不住想要猜想，猜想这地球的“玄”之妙，在接下来的旋转中，又将为我们旋出怎样一些有关秋天的，神奇动人的故事？ ——2009年8月7日第一稿，原标题为《体味节气14：立秋》，并以若水谣之名在新浪、网易等博客中发表。 ——2016年7月1日第二稿，更名为《那些节气14：精进之美——立秋》。 ——2017年6月12日第三稿。 ——2022年7月18日第四稿。 ——2023年8月23日第五稿。 ——2023年11月12日第六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