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 事 泛 起~~雨 中 炼 足

闲敲键

　　选择飞机、高铁、大巴或自驾已是现在国人远游的常态，短途出行亦有公交车、地铁以及共享单车等，十分便捷。步行则成为当今大众健身中既简单、经济又有效的方法，许多人为减去大肚腩长期的暴走不怠，功至愿成。 而六、七十年代徒步行走的目的却是以磨砺意志为首要。

回想中学两年间，曾经徒步登上北峰山区黄土岗学农基地；曾经从连江的官坂军垦农场学习部队长途拉练回榕；曾经连续两个晚上的夜行军往返马尾与边防战士共度七零年的八一建军节。

每次徒步都是竭尽全力，人困马乏，好在有大伙同行，互相鼓励，携手前进，心悦神怡。

　　而徒步感受最深的是七一年末从安砂镇至加福矿的踽踽独行。

经过在兵团农业连十天半月休息一天的连续劳作习惯，矿山每周一天的轮休制，诚然多了个人支配的时间。来加福已二月余未离开过矿区，趁休息日冬晨暖阳，搭班车往安砂镇（当时称公社）熟悉地形民俗。

彼时山区偏远小镇街市寥落，安砂电站尚属初创期，人员还少，也无什么配套的服务场所，不费一刻钟已逛遍。

闻知镇旁溪边有个当年红军往来闽赣之间的渡口，便前往探究。见两岸浓荫蔽日，流水潺潺，斜晖脉脉水悠悠，蜿蜒的溪水清澈平缓，不知红军将士们当年是搭桥还是渡船或者直接涉水而过？

伫立须臾，凉风拂面，即折回镇上，品尝小店一大碗三两粮票一角六分钱的当地特色的白肉米粉，毕竟有几片薄肉，比起矿山食堂天天的包菜、萝卜，也算开荤了。首次的安砂印象就此匆匆打住。

遂往车站，没看到一个等车回矿的熟面孔，一看最早的班车是下午三点半的，估计他们知晓回程时间尚早，还在闲逛吧？我想与其在这等两个多小时，不如发动十一号返回，算来也就二十六、七里路，不是很远，既可炼足又能顺道领略沿途风景，何乐不为呢。

照片是六年前故地圆梦时补拍的。

　　午阳牵白云，饱腹添动力，伴着融融暖意安步当车，迈上回矿区的道。简易公路紧贴着山脚的一圈圈弧度逶迤与奔腾的溪流一起延伸。左盼山林苍翠，时有雀跃枝条；右顾溪水清澈，偶遇鱼窜浅滩。缓行漫瞧，很是惬意畅快。半个多小时大约走了五里地，翘首矗然而立的两塔映入眼帘，想必是安砂的坐标了。凝视塔顶均有植物衍生，在冬晖下清晰可见。前人将双塔错落有致的置于人迹罕至的山峰是何目的？又有何深意？……不论初衷几许，当为九龙溪畔增添了庄严的色彩，且为后人提供了靓丽的景观。

　　后来悉知双塔，即步云塔（西塔）、仰山塔（东塔），对峙于安砂九龙溪两岸山头。建于明崇祯七年（1634），乾隆七年（1745）重修。塔平面八角形，七层空心楼阁式砖木构。通高29.65米，底边长2.9米，塔厚2.05米。 两塔隔河相望，其势威而美，故有“双塔挺立锁九龙”之说。至今未有登临塔楼，只能遥感它的高峻神秘。

　　俄倾，山霭忽起，回望双塔已被烟雾缭绕，别有一番景致诱人流连。

冬天山区的天气变幻真快，阵阵疾风瞬间刮来了乌云漫天，寒意袭来，不妙！悠闲赏景之意顿收，立即大步赶路。转过几道弯路，天上竟然淅淅沥沥的洒下了小雨。那时没有天气预报之说，有曰“出门夏带袄，晴带伞才是老客”。其时我虽穿着棉衣，没带雨具，只能承受眼前亏了。随着加快的步伐雨也越下越密，前方路边可见一片农田与稀疏的房子（后来了解那里是安砂的热水村，大约才到返程的一半），路上无处躲雨，也不得逗留，继续赶路。前面还是一个又一个弯，路上寂寥幽独，雨却越下越大，右边溪水尽情地拍击着滩石发出哗、哗的轰响；山间不时有昏鸦扑打着淋湿的翅膀凄厉地鸣叫着从头顶掠过。冷风习习，毛骨悚然，扣紧棉衣的毛领，小跑起来。

　　斜风劲雨愈来愈欢，冰冷的雨水不停的顺着头发流淌，下身的裤子、鞋子已完全沦陷，上身棉衣卡其布的面料边挡边吸地抵御着冬雨的侵袭，飒飒的雨声伴着唰唰、唰唰的跑步声交集着延伸在山间的弯路上……。沙包土的公路在雨水的侵蚀下已坑坑洼洼，深一脚浅一脚地奔跑了约半个多小时已累的气喘吁吁，闷热的汗水湿透了内衣，这下表里如一了，解开衣领透风，放慢脚步，顿觉两足生疼，脱下鞋子一看，两脚后跟与前掌都磨出了泡，急忙清理干净落进鞋子里的泥沙，不能再跑，只得忍痛迈步了。

　　风萧萧兮雨水寒，全身心持续地经受着密集雨点的洗礼。山区的暮色在飘摇的风雨中提前降下了帷幕，烟雨蒙蒙，一片混沌，暴雨如注间双眼虽迷离，却须警觉地瞪大双眸提防着山头时不时与泥沙一起滚落的石块（彼时永安至安砂是新开通的简易公路，破坏了植被的山上每逢大雨总会有大大小小的崩塌、滑坡）。

行进间偶有汽车呼啸而过（安砂三点半发的班车当在其中了，当初若是耐心等待就不至于当下的狼狈不堪），无人顾及路边还有伶仃阔步，浑身淌水仍昂首敞胸奋力前行者。一步又一步，不知还需多少步方能歇下今日的脚步？

凭尔风狂雨骤，我自闲庭信步。权借不间断的大雨鞭策着疲惫的双足，更赖东坡回荡千载“何妨吟啸且徐行……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的豁达言辞激发出“与天奋斗其乐无穷”的豪情满怀。前行，前行……

　　诚步履维艰，惟跨步不止。夜色趋浓时分，坚持终迎所望。转过最后一个山坳，矿区的阑珊灯火已温情地向我招手，疲乏顿消。欣喜，三个多小时风雨兼程的单兵负重（身上棉衣如吸足雨水的海绵有十几斤）拉练此刻画上带❗的句号。有艰险亦有收获，虽体肤劳顿则磨练出战胜困难的勇气和毅力。每每故地重游总会回味这个此生难以忘怀的休假日。

摆渡过溪，上岸速奔茅草房宿舍，急换下尚在滴水的鞋袜衣裤和一路上为我挡风遮雨的沉重棉衣（晾晒了一个多星期才干），全身心得以松弛，畅爽。凝视着虽湿透仍散发体温的棉衣良久……这是去年隆冬时节学校组织我们在福机厂学工一个月时，寒流来袭，小妹顶着凛冽的寒风特意从城里为我送来的新棉衣。当时披着厚实的带毛领的棉衣温情倍至，望着她暮色中回去的单薄背影泪眼婆娑，此情此景恍如昨日。这件简朴厚实的棉衣不仅那天护佑着我在风雨交加的跋涉中安然无恙，并陪伴我多年抵御着闽西山区的冰雪严寒。遗憾的是没有留下存照，只有深深的烙在往日温馨的记忆中。

徒步行走已成为我当今每日最爱。

个别图片选自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