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下连队

高湖渠旁

　　随着新兵连集训结束，新兵下到建制单位的分配去向也就尘埃落定。我先被下到炮二营，经层层再分配，最后落到：军炮兵团二营一连二排四班。此前一门心思想当个驾驶员或放映员的念头，终成泡影。

很快打听到，有两个同乡被分配到让人羡慕的好单位：一个到团汽车连学开车，另一个到团修理所学修理。学的都是正儿八经的技术，以后退伍回乡，“铁饭碗”是不用愁了。他俩的运气，实在太好了。

我们团的三十名同乡，多数还是同我一样，下到了普通连队。而且与我下到同个连队的，还有同一个公社的小俞。异地他乡有个同乡作伴，这对第一次出远门的我来说，感到十分亲切。在与小俞闲聊时，又说到分配的事。他说其他两个营，有四五个同乡，被分到安徽一个叫什么丹阳湖农场去了。这让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好不容易从农村来到部队，现在又去农场种田，这同在老家务农有什么两样呢？这么一想一比，自己算是幸运的，而且听老兵说，下到连队的个别新兵，还有再次调整岗位的机会，不乏有分到驾驶班学开车的。

　　班里为新兵的加入专门开了会。班长作自我介绍后，让大家“自报家门”：姓名、年龄、籍贯、文化程度等。以便相互了解。全班五个老兵分别来自江苏、山东、安徽、四川，四个新兵来自上海和浙江；文化程度除正副班长是高中，大多是初中生，也有小学的；那个安徽老兵李大来，入伍时还是个文盲，后经部队扫盲班和自学，现在会写信了。

“首先欢迎新同志来到我们班。”自我介绍后，班长正式开始讲话了：“毛主席说过，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了，一切革命队伍的人都要互相关心，互相爱护，互相帮助。我们全班同志虽然来自各个省市，但走到一起就是一个战斗集体了，就要按毛主席说的那样，互相关心，互相帮助，共同进步；新同志要虚心向老同志学习，老同志要给新同志做好样子，搞好传帮带。总之，大家要为我们班这个集体，多争光、多添彩。”

　　连队由连部、两个炮兵排、驾驶班、炊事班组成。全连人员居住在一幢坐北朝南的平房，火炮、牵引车、运输车，则停放在不远处的库房。一个排两个班近二十人同住一个房间，在这里学习、开会、睡觉等。窗户下，放有一张桌子和一根方凳。由于桌子两侧是班长、副班长的床位，其他人要写封信什么的，也不方便，就趴在床铺上写，事后还原好铺面。排长的位置在南墙角，配有一张单人床、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想必年深月久，床、桌、椅等用具，已陈旧不堪，使用时会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

个人物品，也就是入伍时老家带来的那个行李包，由连队统一管理放在储藏室，只有周末时才可取放东西。包上挂有一个标签，上面写着个人姓名、职务、番号、籍贯等信息，要是某个人“光荣”了，便于将行李包交其家人。

　　下到连队，如同到了一个新家。安顿后，便去熟悉周边环境。团营区背靠五洲山，爬上山顶能鸟瞰长江，可见滚滚的江水，犹如一条龙在游动；面朝十里长山，东西走向的山脉，连绵不断，像一道翠绿的屏障。走出营区大门，左侧有个叫华家的自然村，离华家不远的东北方向是军高炮团；营区往西有东斛、西斛等村庄。从营区大门向南一公里便是镇（江）句（容）公路，在这个丁字路口的南侧是石头岗村，它是我们部队所在地的标志。

　 　连队的工作日程，基本上是固定的。在一周时间里，军事训练三天半，政治教育一天半，车炮场日半天。刚下连队，赶上新年开训，处于单兵基础训练阶段。我们这些一般炮手主要是学习兵器理论，了解和掌握火炮的战术技术用途、性能、大部构造等基础知识。

这段时间的政治教育，是学习《毛泽东选集》第五卷、揭批“四人帮”反动罪行等。期间，连队组织上课，指导员作辅导；然后分班排讨论，写心得体会。连队还要组织检查学习笔记，看谁写得多、写得好，并挑选好的文章登到黑板报上。

车炮场日就是擦拭车辆火炮、轻武器及器材，一般安排在周末。同时，根据上级通知，安排洗澡，组织看电影等活动。

　　为改善伙食，菜地生产便成为业余时间的重头戏。肥料是搞好菜地的基础，而仅靠连队厕所的粪便，远远满足不了菜地施肥的需要。为此，各班各显神通，想方设法地去“积肥”。

营区周围的牛粪、猪粪，被捡得寥寥无几；连队厕所的粪便，又被“洗劫一空”。班长突然想出一个“绝招”：下到粪坑底，去掏挖沉淀成固体的粪便。于是，我与副班长自告奋勇地顺着梯子下到了粪坑底。感觉下面很宽敞，我估摸至少有十公尺长，四公尺宽，二公尺深。接着，副班长用锄头挖，我用铁锹铲，将粪便装入粪桶；班长等人在上面用绳子将粪桶往上拉，并往菜地运。就这样，上下协力，把粪坑底堆积的粪便，掏了个底朝天。我站在我们班菜地的粪坑旁，看着黑乎乎、软绵绵、光溜溜，久经沉淀发酵的肥料，心里美滋滋的。

　　助民劳动是部队的优良传统。前面提到营区附近的一些村庄，基本上是“军民共建单位”，是连队“助民劳动”的联系村。根据需要，在周末会去那个生产队割稻插秧或挖地施肥，会去这个村抬土修路或水利施工，也会去那家这户理发挑水或清扫垃圾。不过，以前曾因助民劳动而涉及“男女”之事。说是那个班排常去那个生产队干活，时间长了、双方熟了，那个战士不小心与那个生产队的一个妹子“对上眼了”；然后抽空去这个妹子家里干活了、吃饭了；再然后与那个妹子 “好上了”等等。对此，去助民劳动前，连队会特别强调“群众纪律”，以防类似情况发生。

　　 无论是连排干部，还是正副班长老同志，是很关心新兵进步的。他们时不时地会找我们谈心，在思想、工作，对做人、做事等方方面面，给予提醒或指点。

“在众多的专业中，也许我们炮手是最普通的岗位，但这炮弹最终是从我们手里打出去的。这说明，是什么岗位不重要，重要的是怎样把岗位上的事做好。”他们又说：“平常大家都在一起训练、一起学习，很难分清谁做得好、谁做得不够，而最能体现的是日常生活细节。”然后举些事例，比如主动整理一下全班挂着的衣服，整齐一下全班放着的牙杯、挂着的毛巾；说班里就一把扫把，能否扫上地，全在于你是否留心；说早上洗漱前，能见缝插针把班里的洗漱水打好，大家就不用去洗涮间拥挤了。他们还说：“只有千方百计地做好事，这样才会凸显自己，就会得到班排乃至连队的认可。”他们语重心长、细致入微的话语，既让我由衷感动又使我深受启发。

全新的连队生活已经开始，“愿更加鞭策，以成远大”。

　　（图片源自网络，若涉侵权可删除。2024年8月于宁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