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怀并肩战斗的战友管从善

日出扶桑

惊悉战友管从善（2024.8.4）去世噩耗，悲痛万分。管从善女儿管静打电话告诉我，她父亲管从善这一年一直头痛，因耳朵背接电话困难，又不会微信，同大家没法交流，所以在二连群里一直听不到他的声音，今年元月发短信给我：“严明老战友你好！谢谢你的关心，未及回信息表示歉意！我因头晕头疼的治疗，活动受限，住院有好转，以后病情的发展那就顺其自然吧，战友情不会忘，愿健康陪伴我们共渡快乐的时光”。6月10日我收到他发给我的一张照片后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他女儿说：管从善不愿意在城里治疗，回到老家院子里种花种菜打发时光，农村信号弱，他同外界几乎没有联系，一直到脑癌病逝前十几天住院，享年72岁。 脑海中浮现出很多管从善在部队的往事，每个细节都清晰可见，就像昨天发生的一样。 （一） 为完成秦岭国防通信工程，总参1973年在秦岭脚下滈河边王曲镇组建总参通信部独立汽车营，番号总字454部队，驾驶员由总参从全军选调。 1973年12月底。我从上海驻沪空军地空导弹师汽车连选调到总参通信部独立汽车营汽车二连。营房是土坯墙、砖柱子盖的平房，住房紧张，大家打通铺，晚上挤的翻不了身，最大的一个大房间挤一个排，中间有个大火炉放个大水桶，掉土渣的旧房同上海空军现代化条件没法比。好在当时都年轻，挤就挤吧，只要没人打呼噜，大家照样睡的好。 　　当时汽车二连的驾驶员来自五湖四海、都是20多岁生龙活虎的小伙子。算算有六大军区、空军等多个军、兵种，我印象济南炮兵人最多，如管从善、孙正武、郝成才等很多人，空军人最少，好像只有几个人，如南空郭江明、胡传根、刘小穗、王满堂、武空瞿金奎、周正国等。 分班时我分到三排八班，全排吃饭集合时叫队的是济南炮兵的山东大个子孙正武。管从善分到九班，他也是从济南炮兵部队来的。三排八班、九班住一个大房间，交谈时他山东口音很重，说话幽默，有次午休我被窗外管从善发出爽朗的笑声吵醒，原来是连长李洪文正在回忆他在1964年大比武的情况，管从善不停的插话逗李洪文连长。 　　右二是九班长管从善 　大家坐在一起天南海北的聊，管从善健谈，说了很多济南炮兵部队的事。其中我印象最深的是，有一回他指挥汽车倒车库，他站在车后挥手说：“倒、倒、停！”。结果司机停车不及时，车尾把他的头挤夹在后墙，造成骨裂到医院抢救，部队医院条件简陋，就是保守治疗。我估计他的脑癌可能就是那时候留下来的病根儿。 王曲是八百里秦川依山傍水的风水宝地，我们在这儿战斗生活，管从善、郝成才是我的入党介绍人，孙正武是我的班长，我很怀念汽车二连的时光，战友们在一起真快活！ 不久我调王曲营部任营部书记，管从善比我晚半年提干，他在韦曲工指（总参通信部工程指挥部简称）提的排长，后来进步很快。 　　我（左）、管从善（右）、孙正武（下）、丁子平（上） （二） 管从善1970年12月入伍，貌像比实际年龄老，中等个，工作有板有眼。在汽车二连任九班副班长时配合第一通信工程团施工，冬天在秦岭铺设电缆施工会战中连续奋战七天七夜出色地完成运输任务，荣立三等功，记得他的事迹是我写的，所以印象比较深。 　　管从善心细，记得1974年初他在饮事班帮厨，大家都忙着做饭，只有他边干活边读墙上旧报纸，发现我名字很惊喜，马上揭下报纸到连部报告指导员付敏。这是1973年12月22日《陕西日报》纪念毛主席“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指示五周年，第一版刊登上山下乡事迹其中有我被选为队干部的报道。第二天付敏让我在全连大会上讲体会。又让我加入军事理论小组。每周给全连干部战士上军事课。我真得很幸运，在部队碰上这么多好战友。部队这所大学校让我成长，每个过程和细节都历历在目。 　　1980年二连战友们在西安合影，第一排右三是管从善。 　　我们在部队相处融洽，喜欢互相开玩笑。管从善个性强，他带兵严但脾气燥，总生闷气。发脾气倔时大家尽量帮他打圆场。 我印象深的是： 第一是人品好有主见，处事公道。好处让别人，困难留自己，在群众中有威信，一发脾气，捣蛋的兵都躲他。派他带队在外执行任务最放心，所以进步快。姜家钊、李星满是当了五、六年的老排长，他当三排长才两年多，但提副连长首选是管从善，两年后又率先提连长。 第二是脾气倔：他在韦曲工指汽车二连工作时病了送工指医院。医生很快诊断为急性盲肠炎，要马上手术割盲肠。他知道后不配合，就是不割！跟医生僵持很长时间。医生没办法，采用土办法治，捣蒜在纱布上，服在盲肠位置的肚皮慢慢消炎，拖了很长时间，病总算治好了，但盲肠炎的病根没除。我去医院看他，他固执的认为人的元气不能伤，绝对不许开刀。 　第三是酒量好。有次我训练回来渴了，无意中用他水壶喝了一口，才发现军用水壶里装着酒。他笑着解释说，站岗冷时偷偷喝几口，大家很默契，一直替他保密。在部队他控制的好，开车外出，在连部几乎没碰过酒，但回地方后应酬多，几乎天天中午喝酒，后来发展到饭可以不吃，但一定要喝酒，我知道他的爱好，他来西安我用茅台酒招待他。 第四是气性大：管从善“认死理”全营有名，从来不看领导脸色行事。1978年，他带一个排到河南卢氏同我换防。我正准备走，他在横涧工地为派车同营长发生口角，生气病倒了，在床上躺了三天。营长事后为插手派错车挺内疚，专程去营房看他。他躺在床上不理营长，营长道歉时他发火：“你眼里就没有我，插手派车瞎指挥”。营长边点头边解释，气势完全被管从善压住了。营长外号叫黑脸，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在一个小排长面前服软，真让我开了眼。 　　第五是烟瘾大。抽烟一根接一根，手指都熏黑了，一天一包烟不够，大家开玩笑叫他“一根火”。现在回头看是过量抽烟害了他，好在肺癌发现早，手术恢复的很好。 （三） 在艰苦环境中管从善适应能力很强，总是身先士卒。1980年管从善是汽车二连副连长，我副指导员，王春东连长，莫正雄指导员。那时汽车二连借住在皇甫工指教导队的旧营房内，寄人篱下麻烦多，教导队不想让我们住在他们营区总找岔寻事。1980年10月年底，汽车二连远离西安移防许昌。当时第一通信工程团没有多余营房，汽车营只好在许昌榆林给汽车二连找营房。河南许昌榆林条件恶劣群众基础差。我们借住在许昌一个废弃玻璃厂的旧厂房内，环境杂乱荒凉，工厂没有大门、围墙，建筑物所有门窗都被老乡折走了，指导员莫正雄来看了很生气，同教导员杨茂杰发牢骚，说选的这个环境根本就不是人呆的。厂外是土路，厂房四处都是蜘蛛网，灰尘落很厚一层，我们费了很大的劲儿把卫生打扫好。安上门窗铺好床。炊事班铺上水泥地后我们才吃到像样的饭。整个连队都在一个漏雨的厂房里四处透风，连部在旁边有一院破旧的小平房，每天晚上让老鼠打洞吵的睡不着。　　 我们苦中作乐，我以学习文化课为乐趣，学英语用6个月的津贴300多元托人在北京买了一台三洋录音机，没事就跟着录音磁带练口语。管从善爱听歌，午饭时总鼓动我放流行歌曲，立体声音乐响起是他最高兴的时刻。我们在连部吃饭，管从善是山东汉不爱吃大米，每次吃米饭都邹眉头，通讯员孙吉初也是山东人，人很勤快，摸准他的脾气，只要吃米饭就提前在厨房换成玉米面发糕给他吃。 　　河南许昌地处大平原，冬天北风呼叫，整夜拉着哨，天气非常冷。路况糟糕治安差。在这种恶劣环境下很多干部战士都不安心了。有门路的都想调走，没门路的都想转业或复员。营长田德华已经转业去长安红旗手表厂，莫正雄调西安通信学院。刚培养出来的业务骨干肖志民等两人1980年底提前复员了。一个月后又有十几个要求复员。记得瞿金奎从上海探家回到许昌，我开车去接他，看到营地他就后悔了，同上海、西安比，这地方没法呆。我尽力做思想工作多保留骨干，特别是技术好的志愿兵不能流失。几个月后我们搬到总参第一通信工程团旁边部队农场营房。现在回想起来是战友们结下的深厚友谊促使管从善、我、于志平及瞿金奎、郭江明等战友咬牙坚持下来。1981年初，一连连长周学刚任营长，李洪杰、王春东任副营长，管从善任连长。部队农场当年征地后遗症多，移民回流不安定，周围小偷多，甚至菜地水泵半夜都被盗，派车出去执行任务的驾驶员经常遭流民袭击。那段时间是人生中最艰苦的时光，管从善同全连坚持下来了，形成一个战斗集体。 　　度过最艰难的时刻，部队稳定了。1981年底管从善探家，回来带着漂亮的妻子和活泼的女儿来部队，连部气氛马上就不一样了。农场离许昌市20公里，条件很艰苦，我到他家，看到他们午饭只有蒸的死面馍和一点连队自己种的菜。没几天我爱人女儿也来部队探亲，真热闹了。俩女儿同岁，我女儿月份大一点，她们小时候经常一起玩，管静胖胖的，个子比我女儿高，走路也比我女儿硬棒。可惜当时没给她俩照张相。2个月后我转业回西安分到西安市司法局，结束了动荡的生活。现在回想一晃40多年了。 我突然转业让管从善很不适应，他找领导谈想挽留我，我走后他一直惦记我回地方的情况。之后他也不安心了，开始考虑转业，因为当时他家遇到困难，特别是女儿让保姆不慎摔伤，急需照顾。我转业时西安市政法系统大学生少，单位鼓励在职干部考大学。我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高分考上西安大学脱产带薪上学，快退休被住房和城乡建设部聘用，一直工作到68岁。 一年多后管从善副营职转业，他赶上山东经济大发展的好时代，到潍坊市妻子上班的化纤厂车队当队长，那些年企业效益非常好，他管理上百台卡车得心应手，退休后又被反聘很长时间。 　　我和管从善经历了汽车营从组建到撤编的全部过程。汽车营为秦岭、神农架、重庆铺设电缆而成立，电缆铺好了汽车营撤编，前后八年。解放车二连、黄河车三连合并成总参第一通信工程团第二汽车队，有170多台各种车辆和几百人，一般汽车连满编是45台车，我们汽车队等于4个连的车辆，编制升格为副营。我们转业后又恢复连级，1983-1985年原二排长于志平当连长、原一排长王志深当指导员，在他们带领下安全行车百万公里全连荣立集体三等功。 　　于志平精挑细选23个志愿兵老山参战，三排荣立集体三等功，参战老兵每个人都立三等功。 （四） 　　管从善转业后几次来西安看我，第一次我陪他住皇甫原汽车二连驻地坡上的常宁宫，可以清晰俯视部队的旧址。他一心想回秦岭走他曾经走过的老路，记得最后一天我有个会不能陪他，临走安排好他们一行人去兵马俑博物馆的参观，手续交给他，后來听说他没去，把半天宝贵时间用在开车到秦岭沣峪口，进山找他朝思暮想走过的山间简易公路。 　　第二次我陪他及家人去很多著名景点，住钟楼饭店。他对西安有很深的感情。她女儿西安旅游住在我家，我们全家带着她们进秦岭大坝沟景区度假，上面就是鸡窝子，我指着秦岭最高峰--分水岭，给管静讲她爸爸在秦岭立功的故事，管从善一生最好年华在这儿度过。 汽车营安英、付敏、孙正武、管从善、丁子平等许多战友都去过我家看望我的父母。2019年我家老太太去世，享年92岁，管从善打电话给我，说他很难过，老太太照片他都存了，他很后悔当时来西安时怎么没抽空去家里探望老人？充满感情的话语让我很感动。 　　我几次开车去山东看他和丁子平等战友及家属，看到大家日子过得都很好。 　　大家珍惜部队的感情，2016年王保华、于志平发起聚会活动。王保华在沭阳安排好餐饮、住宿。 　　管从善肺癌动手术正在恢复期，他渴望见到老战友，但和丁子平上长途车坐了一段就晕的不行，只好下车。下车时给我打电话说坚持不下来了，我当时任建设部驻昆明市政府规划督察员，正准备飞徐州去见大家，我安慰他好好养病，我以后一定抽空去看他。 　　我（左一）、郭江明（左二）、王学礼（左三）辛桂轩（左四）、孙正武（左五）、丁子平（左六）、王保华（左七）、刘小穗（右五）、莫正雄（右二）、王同保（右四）、于志平（右一）、周正国（右三） 　　2023年8月我专程去潍坊看望管从善（右二）、丁子平（左二）、于志平（左一）、王志深（右一）等人。 　　那时他身体很虚弱，我约他和战友们西安故地重游，他一直想回秦岭看看，但不能出远门。 　　我同管从善（右）合影。 　　他一定要请我们喝酒，二连文书刘言恩赶过来带来汽车二连纪念衫。 　　于志平（左）、我（左二）、管从善（右二）、刘言恩（右） 　　第二天我和于志平、丁子平一早开车去牟平看孙正武时，管从善骑摩托车来的很早，怕影响我们休息，他一直没打电话，在酒店外面等了一个多小时送我，没想到这是我最后一次同他握手。 　　管从善从普通战士成长为汽车连连长，一生最辉煌的时刻留在汽车二连，管从善传奇故事在传颂，他永远活在我们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