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举

言午

（乡镇工作往事） 特别声明：《乡镇工作往事》中大部分真实，也存在一定的虚构。文中地名、村名、人名均为化名，请勿对号入座。 　　2002年的五月，市里召开了第五届村民委员会换届选举动员暨培训大会，全市第五届村民委员会换届选举工作全面启动。尽管镇上支大工作任务繁重，但镇党委对村民委员会换届十分重视。换届选举工作成功与否，决定了基层各方面基础工作的良性运行，也直接影响到镇政府重点工作和中心工作能否顺利开展，更涉及到社会的稳定。 党委邹书记很清醒这一层关系，所以暂停了支大工作，镇党委、政府全力抓好换届选举工作。作为组织委员的我，换届工作是职责范围内的最重要工作。 我调到这个镇前，全区行政村党支部的换届选举工作完成已过去了半年，各村支部班子运作良好。村委会换届同村支部换届相比，村委会的换届程序更复杂，竞争更激烈，可控性更难。 　　我虽一直在农村工作，但没有直接介入或参与过村委会换届选举工作，因此压力倍增。从整体方案制订、选举日程安排、业务工作培训、机关干部调配、矛盾村排摸与应对、重点难点村确定等等，忙得喘不过气来，好几天没回家了。 根据各管理区和联村干部排摸情况，这届村委会换届形势不容乐观，竞争将会相当激烈。 全区近几年大规模开发建设后，大项目不断落户我们镇。征地拆迁多，原本一些集体经济薄弱村也有钱了。钱多了问题也多了。老百姓都死死盯着村集体的钱，担心要被村干部们挥霍一空，所以矛盾冲突多了，而想当村干部的人也多了起来，这次换届的复杂性已是明摆着的事儿。 在精心组织准备了一个月后，我们镇的村委会换届选举工作正式开始了。头天晚上，青湖村的支部书记被部分群众围困，害得我到凌晨二点才平息这场风波，三点才在办公室打了个盹。早上五点多开始，我的手机就开始响过不停，五个管理区下面的各村在选举时，总出现层出不穷的漏洞和错误。一不小心，被选民抓住把柄，会导致整个村的选举前功尽弃，严重浪费人力财力物力。 我成了救火兵，成了政策专家。那个村出现了错有了问题，镇党委规定由我组织委员一个口径答复指导。 那个村出问题了，要想好应对措施指导下面如何弥补，这个村选民来投诉了，需要耐心细致地解释、劝导，那个村问题复杂严重了，要调配更多机关干部过去做工作。第一次面对全镇50村同一天同一时开展的换届选举，我忙得焦头烂额。 　　到中午时分，大部分村都报来选举投票已结束准备计票时，筋疲力尽的我刚想喘口气，却传来了李水村流动票箱内出现假票选举无效的消息，两派竞争对象在村办公室吵翻了天。 我马上带人赶过去。到现场一听情况，知道已没办法补救了。 李水村是个大村，一千多选民。这天早上李水村分六个流动票箱组，每组配三人上门选举，这是农村一直来沿用的老办法。前几届，老百姓对村委会选举不甚关注，竞争也不激烈，村主任、村委候选人甚至可以协商确定。 但随着经济、社会快速发展，农村百姓民主、法制意识不断增强，村委会选举中程序、方式方法中所存在的诸多漏洞与弊端日呈明显，一些村的村民百姓提出了很多尖锐的批评和置疑。所以每届的村委会选举实施办法总有新变化，在不断的修正完善，不断的规范。 对设不设流动票箱问题，镇党委在制定方案时也曾争论激烈，本准备全面推行集中投票制。但大多数村干部怕麻烦，顶着不同意，要求采用老办法，简单省时效率高。这种情况下，镇党委只在居住相对集中的几个有条件村试行集中投票制，三分之二村还是采用了流动票箱上门办法。 　　正是这老办法，在李水村出现了大问题，一个组票箱竟然出现了二十多张假票，查是肯定查得清楚。但在复杂选情下，在选举才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我凭直觉认为不能查，一查准会更乱，更激烈的矛盾冲突。 一方估计做过手脚的要求继续下去，假票可以清点。另一方看样子没做过手脚，强烈要求推倒重来，还要求公安派出所介入严查作弊者。争来吵去，各不相让。两派竞选对象的支持者都看着我怎么来处理。 我把二个竞选对象叫来找了一间空房间，做说服工作。 我对他俩说：选举前提是必须公正，六个组下去，虽然目前只有一组出问题，但既然出现这种极不正常现象，我们难保其他组也会出现类似情况，流动票箱最大弊病就在这里，既然已经出现了不公平现象，所以选举必须马上终止，重新商定怎样选。你们俩竞争想当村主任，很正常，但我希望你们都没做过手脚。做人要大气些，堂堂正正的来竞争，否则那怕选上了，纸里包不住火的，最终要被百姓知道的，那时反而更下不了台。对这次出现假票事件查与不查，我建议不查，你们要明白，查明了也不见得是件好事。真正查了要上纲上线的，破坏选举的罪名是脱不了的。本乡本土的，还是给做手脚的人留条路让他反省吧。等会开会重新商定时对这件事件的性质严重性我会讲明，也听听选举委员会的人的意见。好在选举还不到一半，立即中断能减少点损失。公平公正的来，怕个啥。竞争可以但不必成冤家呀。 俩人都是明白人，沉默片刻，同意了我的意见。我马上召集村民选举委员会成员统一思想，当即确定立即通知其他组中断选举，大家也认为事件既然已出，要查也要等到选举结束后，真的查出来了批评教育一下算了。并确定第二天早上重新进行选举，并且采用集中投票制，地点设在村老年协会大会堂。我马上吩咐联村干部布置落实。 　　第二天一大早，我不放心，亲自带队到李水村进行现场监督。没想到幸亏我自己来，选举会场内又节外生枝。大概是头一天做过手脚的还不甘心，叫一个小混混来搅乱会场制造麻烦。 说小混混也不是，农村里多的有这号人。自己没脑子，容易被别人利用的那类。这名叫顾厚道的人实在不厚道，在工作人员用乒乓台搭成的工作台上，用拳头“嘣嘣嘣”地擂着台子，在会堂内嗡嗡作响，旁边拥着一群帮衬人看戏，都吵着要村书记说清村时财务等问题再选举。支部书记老杨是老实人，避在角落不敢吱声。选举工作刚开始不久就因为顾厚道的吵闹停了下来。 我心头冒火，扭头看跟着的管理区主任、联村干部和那名派出所民警都没吭声，也没有谁出来阻止和劝告。也不多想，窜上去抡起拳头狠命的砸下工作台，嘴里高声吼道：这是选举会场，我看你敢再擂一下让我看看？ 似一声惊雷，那一拳与那一声吼，让在场的很多人大吃一惊。台边的几名工作人员惊跳起来。那个顾厚道一时也吓住了，呆呆的一时反应不过来。旁边帮衬一帮人一看势头不妙，几人马上把顾厚道拖抢到会堂外。一时间没人再站出来说话。我见机示意工作人员让等在外面的选民们进来开始选举。一大群选民拥进来领取选票又开始选举了。 我自己也想不到会有勇气来这一出，幸亏那些无理取闹的村民毕竟不敢在这样严肃的选举会场乱来，没有继续起哄。我的心里暗暗庆幸，也感到后怕。这一拳下去，如果有人跳出来继续闹事情也难办。 手开始隐隐作痛，手指关节已麻木。我这才发现手已肿胀得有点变形。那手整整肿胀疼痛了一星期多。 当傍晚时分，李水村计票结果出来，全镇的选举工作终于全部完成。我回家足足睡了一整天。睡醒时，想招呼妻子倒杯水喝，喉咙竟然发不出一丝丝声音，三天以后才慢慢恢复嗓音。 2024年8月5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