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笔记：捉猱（nao）头

山野静悄悄

　　资料记载，最初的三江平原是由汇集、泛滥的江水冲击而成的沼泽湿地，那里泡泽棋布，河流纵横，成片的大草甸子一望无际；那是一片神奇的沃土，野生动、植物的种类及数量可想而知。经过农业开发以后，一些边缘地带依然保持其原始风貌，在荒密的泽柳、苔草和芦苇之间，马鹿、狍子、雁鸭、野兔出没无常，无处不在。

就在那一片片荒芜湿润充满生机的塔头湿地上，有一种像狐非狐、似貂非貂的小动物，我一直也没有弄清它的身份，就知道当地人管它叫猱（nao音）头，那个发音我又不知是哪个字，暂时用猱字代替。

　　第一次认识猱头是看见戴在当地老农头上的皮帽子，皮帽子像一个大塔头，棕褐色的绒毛丰厚柔软，上面还点缀着黑色油亮的针毛，贴在脸上暖烘烘的，我还以为是狐狸皮，老农说是猱头，并说如果不是寒冬腊月这个帽子戴在头上会“烧脸”，好大的热量。用手摸着那温柔诱人的皮毛，头脑里不由得涌起一种想要去捉的欲望。

　　我们场院班有位姓尤的农工，比我们大两、三岁，是个赫哲族青年。赫哲族人的前辈都是以捕鱼、狩猎为生，务农以后仍然保留着狩猎的习性和技能，赫哲人以渔猎为生，也以渔猎为敬，他们不忌讳狩猎对象，什么都打，即便是人言可畏的黄鼠狼一个冬天也要打上十几只，从他们那里可以听到许多捕猎的故事。我曾经看到尤师傅捉到过的一只猱头，是只活的，关在他家篱笆院一个笼子里，它长的很像狐狸，但比狐狸要小，尖嘴圆眼睛短腿，身上的毛蓬松松的，挺好玩。在场院干活时我多次央求尤师傅带我去捉一次猱头，他说行，那就等着下雪吧。

　　有一天真的下了一场小雪，我和尤师傅顺着连队后面走出十来里路，来到了一片塔头甸子。薄薄的雪层覆盖着地面，哪怕有一丝踪迹都会被发现，他领着我转了一圈，也发现了一些小小的印迹，但他说那不是猱头的爪印。尤师傅说猱头冬天很少出来，就是出来也是在傍晚。我说那就去挖它的洞，他说地冻得这么硬咋挖，不过我们可以先找到它的洞。我们找到了两个洞口，尤师傅又都摇摇头说不行。只见他围着那片地找来找去，最后停在一个隐匿在土包后面的洞口前，又俯下身子看了一会，好像还闻了闻，随后他在附近抓了几把干草，掏出火柴燃着了塞进洞口。啊，原来他是想用烟把洞里的家伙熏出来，还真有办法，不过谁知道这个洞里到底有没有猱头呢。我半信半疑地盯着那个洞口，尤师傅却站在离洞不远之处往四下看。过了一会他警觉起来，好像在另一个地方发现了什么，并示意我别出声，我顺着他手指方向往前看，哦，那里还有一个洞口。

　　不多时，就见洞口中探出一个小脑袋，尖嘴圆耳朵，跟我在尤师傅家小院里看到的那个家伙一摸一样。我禁不住一阵激动，心口砰砰地眺，但尤师傅仍不让我出声，静静地等它钻出来。只见那只猱头缩着身子出出退退，试探着一点一点钻了出来，浑身的毛蓬蓬松松，拖着一条尾巴，个头挺大，蹲在那俨然一个草塔头，我脑中瞬间一闪，那一定是它的保护色；如果不是在白雪地而是在荒草地，还真不容易辨认出来。它出来以后没有径直向前，而是转了个弯，朝着与我们相反的方向遁去，跑的不是很快。当它脱离洞口六七米远的时候，我们迫不及待地追上去向它靠近，说来也怪，那只猱头发觉有人追，反而不跑了，缩在那里呆呆的，一副束手就擒的样子。我想伸手去抓还怕它咬我，刚要用脚踩，却被尤师傅拦住，他说千万不能踢，踢急了就不好抓了，只见他不慌不忙，拿着那个树杈样的木棍，朝着猱头的脖颈处用力一卡，那个家伙拧过头来呲着呀露出凶相，拼命挣扎还发出“吱吱”的叫声，好像还散发出一股臊气味。那毕竟是一只动物，让我感到一丝惊惧。但见身手老练的尤师傅腾出一只手寻机紧紧抓住它头颈上的皮毛，拎了起来，我也就势掂了掂还挺重，他让我撑开事先准备好的绳袋，将其放入，然后袋口一收那只猱头便成了赫哲族青年手中的猎物。

　　那只猱头虽然不是我亲手捉到，但我也收获了猎人般的喜悦，我兴致勃勃地问尤师傅：“你怎么知道那个洞里会有猱头呢”，他说“因为洞口有霜花，而且有气味”。真是猎人的眼力洞察一切，他接着告诉我，“那并不是猱头洞，而是野兔或是什么别的洞穴”，“那为什么猱头会在里面”，“猱头如果不下崽一般不自己挖洞，它很懒，也很笨，经常会钻进别人丢弃的洞穴，如果是猱头洞，就不可能是一只”。

从尤师傅那里我还知道了为什么冬天的草原上猱头会显得稀少，而人们又为什么只在冬天而不是春夏之际捉猱头。当我再一次问及猱头到底是什么动物时，他笑着说猱头就是猱头。

我要写这篇回忆时，才弄清它的身份，原来当地人说的猱头就是东北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