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女寇白门诗文——秦淮八艳之四

沈江

侠女寇白门

沈江

黑夜里，五千士兵手持着喜庆的大红灯笼，分成两排站在秦淮河边的街道两旁，点点烛光犹如夜空中最温柔的星辰，轻轻摇曳，将幽暗的夜幕渐渐照亮。这些士兵在做啥？不是在执行一项什么国之大事，而是在迎娶一位在倚翠楼里的艺妓，是秦淮八艳之一的寇白门；要嫁的是保国公朱国弼，他是皇亲国戚，身份高贵，地位显赫。威风凛凛地让人敬畏。

十七岁的寇白门，凤冠霞帔，红唇皓齿，一顶红盖头，遮不住倾城之色。新娘子上了花轿，身穿大红吉服新郎官坐在马鞍上引路，两边的灯盏在红红烛光下摇曳生辉；新娘子含羞地端坐在轿中，其场面犹如皇家娶亲一般，“红妆带绾同心结，翠缕金针引凤凰。”场面异常热闹，风光无限。一个是皇亲国戚，一个是风尘女子；两个相差这么大的人，怎么会走到一起的？朱国弼本身就是贵族，风流成性的他丝毫不忌讳人言，也不忌惮违例地为她脱籍，信誓旦旦迎娶一位伎女，可见他对寇白门是何等地垂青，如此地关爱，这也让坐在花轿上的新娘子一颤一颤地起伏，感到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和幸福。

寇白门，生活在社会的最低层，从娼门一下子跃入到龙门，被大明公朱国弼以最隆重奢华的婚礼迎娶到家中，做了名姬妾。洞房里，朱国弼掀起盖头，将一柄铜镜捧到新娘面前，镜子里影映出两人模样：一个是垂暮老人，一个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妙龄女郎。一老一少，反差之大，可谓空前。寇白门问道：“你看到了什么？”他说：“余生”。这一余生意味着将与你相伴，白头偕老地共度余生。

“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婚后不久的第二年，大明江山被攻破，清军势如破竹他大举南下，很快吞并了中原，南明小朝廷也岌岌可危。尽管史可法率领的军队英勇抵抗，但也未能保住南明这个小王朝，导致这个江山很快易主。一个个贵族和臣子都做了降臣，卑躬屈膝地跪伏城门口，迎接着新的主人。

进了城的满人颁布条令：凡是朱姓的皇亲国戚及其家眷一律循例北上，迁至京城，如若不从，需缴纳数万两白银方可解禁，这也让朱国弼犯难了、傻眼了。他生来富贵，锦衣玉食惯了，一旦失去了俸禄，要自己找饭吃，这么一大家子人将如何安置？焦急地不知如何是好？

为了筹钱赎身，为了继续维持其锦衣玉食的生活，朱国弼只能是将身边值钱的东西进行典当，将自己的姬妾一部分人员变卖，而他最为笼幸的寇白门也在名单之上，要与其她姬妾一样待价出售。一个好端端的家庭，面临着四分五裂。寇白门在朱国弼眼里的情感，现在已卑微地什么也没有，一文不值。犹如一张纸一样，薄得能轻易撕开，一下子碎璨下去，灰飞烟灭。这样的感情，如此的关系，不禁让人感叹、惊讶；世事无常，人心易变。当初，如果不爱我的话，为何为我许下诺言，从风尘里把我迎娶过来，现在又将把我抛入未知的境地。

寇白门不想就这样被他买来卖去，找到朱国弼，义正言辞地说：“你若是卖了我，只能挣得数百两白银，如果放了我，一月内必为你去挣得白银数万两，来赎你。”这一句话，朱国弼万万不信，她凭什么会拿钱来赎我，想想也无计可施，只得将其放回了家。

“丛残红粉念君恩，女侠谁知寇白门。”寇白门自从回到了金陵，盘下一座小楼，凭着她的色艺，广结宾客，日日与文人骚客吟唱酬和，或歌或舞；一个节目、一种感觉、一种体验，生意兴隆，客似云来地赚得盆满钵满，终于筹措了白银数万两。看到寇白门筹来的银两，朱国弼激动他潸然泪下：“真想不到，你真的会回来，将我赎了出来，我们还是重归于好，以后，再也不会让你伤心。”这样地表白，并没有打动寇白门的心，反而让寇白门心生怨恨，轻蔑地说道：“我寇白门对你，并不伤心，而是死了心。我救你，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义。你曾经赎过我，现在，我来筹钱赎你，这样，我们各自安好，互不相欠。”

自此，寇白门又重回到秦淮，秋风还在继续，阳光还在普照；一片冰心的寇白门已是千疮百孔，再也醒不过来，每天沉迷于灯红酒绿里，放纵下去，什么也不在乎，什么也无所谓，再也不会为情而为，不会为爱所困。”叹美人之迟暮，嗟红豆之飘零。”她老了，也憔悴了，情爱皆是过往烟云，人生几度秋凉，把盏凄然北望。

排律《侠女寇白门》

倚翠楼前晚风起，一排灯盏候迎移。

王公花轿皇家礼，伎女凤冠朱府妻。

镜里映出年暮景，言中盟誓泪决堤。

保国未保朝代替，高贵不高赎命羁。

典卖至亲换银两，动听私语诩牛皮。

足金筹措君恩报，乱世侠行谁企及。

从此孤独度南北，而今浪荡醉东西。

美人自叹叹人老，一缕芳魂情爱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