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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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天晨走在小区附近的马路边，看到最近有块区域用围栏隔起来，不久，各种各样的建筑机械和材料入场，一座坚固无比的钢筋水泥桥便悬于河上。或许，一年后，这一片荒草地将变成漂亮的公园，而这桥，便成了公园的一个重大入口了。

　　不由得想起老家的桥。老家在村里有个神奇的名字：七屋墩，字面上推断，这地起名时或许只有七户人家。七屋墩像一把纸扇，房子沿扇弧而居，我儿时，这里应该算人口鼎盛时代吧，足有20来户。扇弧的两端，各有一座桥，如果没有桥，这七层墩便成了被河隔离的孤岛了。

刚开始记事时，这桥便是木板桥。用粗壮的树干作支撑脚，桥面也是由树干和木板组成，牛走桥上都毫无压力。直到有一天，一块木板被踩断，漏出个大缝，桥便显得难走起来，走在上面便听到咯吱咯支的响，似乎一不小心，就会踏空。而我们放牛回来，只好让牛在桥下的河中游过去，而我却在桥上牵着牛绳，从桥上爬过去，大扺是害怕被牛拉拽到河里去吧。

几年的光景，这座木板桥便破败了，大人白天都要小心走过，小孩们都要爬着过桥。有个月朗星稀的夜晚，弟弟爬着过桥，还是掉到河里了，还好那天穿的碎花棉衣，能浮在水面上。落水声惊动了住大桥头的大叔，拉弟弟上岸。据他说，经常听见落水声，有时是人，有时是物，听到都会出来帮忙拉一把。现在想来，大叔是功德无量了。直到有天，只剩桥墩孤独地悬在河的两头，中间靠两根横木拼凑起来当作桥面，通行便愈发地困难了。

　　小学时，这座木板桥终于退出历史的舞台，取而代之的是几块水泥预制板做桥墩，预制板做桥面，没出几年，估计是桥墩基础不牢，便歪歪斜斜地横在河面上，人走过去需要更大的勇气。期年后，终于，有座像样的水泥桥了。地基打在河底，钢筋水泥竖起的桥墩，铺上厚重的水泥桥面，最重要的是，第一次见到有砖砌的护栏。夏天，这桥便成了附近居民最好的休闲乐园。在地里干活的人们，热了累了，坐在护栏上，吹着清凉的河风，风里夹杂着淡淡的稻香，说着今年的收成，明年的规划。晚上，这座桥便被几个年青人的高谈阔论霸占了，他们唱着摇滚《一无所有》，仿佛要把嗓子喊破才罢休，一把破吉它弹唱着他们的音乐梦想，享受着这种无拘无束的自由自在。我看得出，他们在很多中老年人眼中，是不学无术的人。而我还小，看不出这些，有时听听他们谈天说地，或许能混到一根冰棍吃。他们的豪言壮语，在这桥面上反复播放，多么希望有更多的人听到，但可惜，似乎都被河风吹散了。同时吹散了我肚子咕咕的声音，我的眼神游离在我家的农田，希望长大后自力更生，填饱自己的肚子，那滔滔不绝的梦想，对我来说，如夜空中点点星光，闪烁在这静静的河面上，可望而不可及。

　　再次回老家，已是近二十来年，许久不见，再见这座桥，桥面被磨得凹凸不平，黯灰色苔藓片粘在桥的边缘，想要脱落却还被强的粘附着。己不见两边的栏杆，或许栏杆在过去的些许岁月里，如这苔藓一般，慢慢剥落，掉入河中，被深埋在污泥中。儿时宽阔的桥面，此时看只有一车宽度，显得那样狭窄。有时我们三兄弟谈起这事，都说，家里一直没有变，变的是我们长大的脚步。

　　有些桥，跨越千年，它在完成的是承上启下的历史使命，他向今人诉说着古代的智慧。家乡的桥，在光与影里变幻着，似乎一次次在蜕变，他也完成了给那个时代的使命，悲也好，笑也罢，都吹散在河风中。每个人在自己的人生之路中，遇到过不去的坎，或有淌不过的河，便搭了一座座属于自己桥，偶尔回望，便留在记忆中了。

谨以此文纪念我的母亲的第28个祭日，我们之间也有座桥，虽日久变得斑驳，但永不会崩塌，还会一直鼓励我向前行。

2024年8月5日于宣城月亮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