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舍难分还别离

乐融融

五年前因想念在原12军36师一同服役的老战友，特地到荣立过二等战功的万建祥家去看望他，并在他家住了两晚，在一起聊起了参战往事。我问他如果把参战分为战前、战中、战后三个阶段，你感觉哪个阶段最艰难？他略加思索后说：“战前准备阶段实在太忙，我的时间根本不够用，无暇思考其它问题。战士们虽有紧张情绪，但面对即将来临的战争，没有一个是孬种，工作积极，比任何时侯都听指挥。战时我倒是感觉心里平静了许多，虽然要时时刻刻面对危险，但战友们心劲被调动起来，那种嗷嗷叫的状态，让人都忘却了危险的存在，我的感觉比准备阶段还轻松些。倒是战后让我感到最为艰难。”他谈起了我不知道的战后的情况。

仗好打，功难评。一、二等功相对好评，因为条件够硬，只要符合，都能请报记功，最难评的是三等功，符合条件的人员多，名额限制很严。开始设想由连统一掌控，排与排之间不平衡排长不答应，后来只得平分到排。看似均衡了，可实际还是不公平。有两位同乡战友，不在一个排，一个被评为三等功，一个没评上，而没评上的表现确实要比评上的更好些。如果不是同乡还好些，麻烦的就是同乡，没评上的回到家乡没面子是次要的，更主要是可能在安置工作时还会有差别，他能没有情绪吗？好在这位老兵是党员，平时对自己要求就高，我和指导员分别找他做工作，才使他勉强接受这个事实。

部队回撤营房，从战时转变为平时，人的心劲一下子就散了，而且一时很难逆转。连里的干部提升的提升，棎亲的探亲，要求转业的回去联系工作，就剩下我和两位新排长维持正常工作。老兵有近一半要求退伍，这是基层连队最容易出事的时候。我的工作压力可想而知，恨不得有三头六臂。只得有选择性地跟有情绪的老兵推心置腹，以心交心去交流。好在经过战争洗礼的老兵们看淡了许多问题，念及我们在战斗岁月结下的深厚友谊，没有给我为难。就是一些有思想情绪的战友在分别的时候都是相拥而泣。有一位老兵临别时抱住我失声痛哭，再三说：“连长，我有情绪，但绝对不是针对你，不要怪我，不要忘记我。”我无言以对，因为我无能为力，不能让所有退伍的老战友带着愉快的心情离别军营，我只得久久抱着他们，任凭自己愧疚的眼泪尽情流淌。

当时我的心情真复杂，为求稳定，希望退伍工作快点结束，但想到这些战友分别之后不知何日能再见，又依依不舍。

送走50名退伍老兵我以为连队会平静一些，可没想到新的情况出现了，留队战士却被沉闷的情绪笼罩着。在一年的战争环境下，战友们彼此建立了深厚的感情，离队的老兵是他们的师傅，是他们的兄长，他们一时无法从离别的痛苦中走出来，我只得分别找几位情绪特别低沉的战士谈心，其中一位战士告诉我一件老班长再三要求不要讲的事。“有一次我跟老班长去前线送物资，那天雾薄，车子快到三转弯时敌军在炮击，老班长停下车让我下去在路边等他回来，我不下车，他发火了，说我们两人冒险没必要，他还说要是被炮弹炸了让我尽可能多找些尸块，他要做个完整的鬼。我又不敢不听他的话，下车后我的眼泪哗啦啦地直流，看着他冲向那硝烟弥漫不知能否活着回来的地带。说实话我记事后从未这么哭过，而且止不住，他现在离队了，我好像丢了魂似的。”我沉默了很久才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战友总是要分别的，只要我们牢记这份战友情就好，我们要往前看，以后你肯定要带兵的，我希望你能像你的老班长一样关心、爱护你的兵。”我知道这些话空白无力，不能让他从分离的痛苦中迅速解脱出来，可我又能说什么呢？

那个时候我真的好艰难，我没时间找每个战士谈心，新排长做这方面的工作缺些火候，因为他们从院校分来直接上战场的，带兵之道还不熟，我只得要求他们常和战士在一起聊聊天，分散战士们的注意力。要炊事班在伙食上多变换一点花样，尽可能安排好点。连队日程表上多安排了些活跃气氛的活动，如唱歌、蓝球比赛等，战士们的情绪慢慢地稳定了下来，开心起来。现在想想，真后悔当时没能和更多的战士谈谈心，要是能和战士们多谈心，可能会了解到更多的发生在他们之间不为大家所知的感人故事。

归建五个月后获得了回家探亲的机会。探亲时间刚过去一半，部队又将我催回，让我立刻到106团组建运输股。

能干的人就是这样，永远停歇不下来。

70岁的我和他

结束语

我和功臣连长万建祥军营相伴前行16年，虽然职务晋升我们是齐头并进，但在取得的成就和荣誉方面我比不了他，尤其是那枚银光闪闪而又沉甸甸的二等战功勋章，我这辈子是得不到了。对此我只有敬佩，因为那是他应该得到的荣誉。还有一个不是成就的成就，几十年过去了，当年与他在前线共同战斗的战友，见面就亲切地称他“我们敬爱的老连长”。我真的好羡慕，战友们分别数十载，距离、时间没有让他们之间感情褪色、变淡，而像储藏在地窑的老酒，越久越香淳。我也曾在连队带过兵，可没有像他那样与战友们培养起如此深厚的战友情。哦，对了，其实在职务上我还是被落下了，他的麾下装备在来回铁路输送时分别装满了一个专列，他当仁不让地当了两次列车长。要是有来世的话，我一定到铁路系统谋职，争取当回列车长，在职务上要赶上去。

后记

我想用文字将所知道的汽车连和连长在参战期间的一些故事记录下来，草就了《我与功臣连长的故事》一文，美友圈提倡800至2500字的文章，因此我将此文拆分五篇发布，有兴趣的美友老师可点击下列标题直接阅读其它篇章。

（一）我与功臣连长的不解缘

（二）高速运转的汽车连

（三）身先士卒

（四）别样的关爱暖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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