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大哥家的两扇大铁门被白纸糊满,“丧尽礼”“祭尽诚”六个字被饱沾墨汁的粗笔,分写在两扇门上。家里地方挺大,除厅前停灵处外都挤满了牌桌,几处空调可着劲在转。门外棚下有三个大热水桶,一个大风扇,一个空调扇。不打牌的、上年龄的、本家平辈戴孝的大都围桌抽烟喝茶拉家常。</p><p class="ql-block"> 哥哥姐姐年岁大了,多少都有些病,我是最小的兄弟,平时没时间回来,这次回来没走,为送大哥最后一程。</p><p class="ql-block"> 大哥高寿八十四,在农村叫“喜丧”,正逢中伏,热得人没地钻。第二天请先生看穴时,我跟着。另外还有小兵和兵团两个侄儿,外加一个挖墓人。所谓请先生,其实主家早就大致看好地方,先生只是合个说词罢了。选地方时因大嫂早逝,新墓应是老墓左上为佳,但左上近沟不宜,便在总管保泉的建议下,在小兵和兵团地里找了两个地方,虽不能合葬,但“父母分踩两处穴,总有好穴,对后代好”。我们一行人先看了小兵地,虽距老坟远,先生满口赞西北角稍高穴位好。兵团地因已有一坟,没有好穴位,又顺带看了下老坟,左侧确实没位置。或许是先生听见我和兵团的低语,先生提出埋在右侧偏上一点也是上位,待三年时把两坟起成一个坟堆。小兵坚持另选地,先生和我们就先行到了小兵地头,没想到后到的小兵却说:“好没丁的有东西打了下我头,怀疑是我妈嫌不把他们埋在一块”。话赶到这,我也只好说话了:“我对这不懂,可该埋一块的却离这么远,情理上人无法接受”。于是先生开口,在地头打电话把保泉叫来,双方各摆道理,僵持不下,最后还得小兵拍板,埋一块。唉,农村的事,事后甭让人说啥最为重要。</p><p class="ql-block"> 先生绳桩罗盘定出方位,灰划出穴影,挖墓人准备机具,清出道路。便可以回去写“柩前示”“七单”,无非生死年月,享年多岁,穴在哪啥方位,啥时入殓,何时葬埋之类,再算出七日及百天。</p><p class="ql-block"> 第三天响,一帮妇女在劳柱家二小子带领下做纸活。缠纸棍(孝子手柱用)、叠锞穿锞(挂金童玉女脖子)、灵牌(灵桌上)等。金童的搭链里放上五谷(小麦小米大米玉米高梁)包,玉女的挎包里放上针及五色线,再给沾在手上的白条子上写上“听说”“金童引上天堂路”“听道”“玉女送进安乐宫”</p><p class="ql-block"> 第四天响,龙头竹棺灶就搭好了,是八抬大轿的两倍,十六抬,只是灶底装上了车轮,人抬只是做做样子。这天后响下起大雨,坟地里早就安排支好了棚,门前也用蓬布把没盖的地方遮住,终于凉下来了。以为能凉俩天,结果第二天中午又热成老样子了。</p><p class="ql-block"> 第五天响灵堂就摆到门外的棚里了,十几人的乐队把声音弄的山响,两人说个话都得附到耳朵上才听得清。礼鼻先生领着又长又白的孝子队伍迎出迎进。“迎锣鼓队”是响动最大的了,可谓雷声滚滚,响彻云天。打小就见过村上过年给军烈属家送慰问,那时鼓是“三大”敲的,后来回村鼓前换成“八哥”,这次以建建为主,两面大鼓三个人敲,八哥年岁大了,不放心这些徒弟们,在车下拿个铙子引着鼓谱。</p><p class="ql-block"> 这晚唱歌唱戏迎客烧纸直到夜11点。由于限号,我爱人没跟上烧纸,儿子在孝子队伍找到了自已位置,第一次学着前边的,做依磕头蛮像那么回事。</p><p class="ql-block"> 第六天一早入殓,十时起灵,我一路扶灵,下到椁室亲手把棺摆正理净,和当年埋大嫂一样。</p><p class="ql-block"> 大哥是家里长子,爸常年不在家,大家庭生活,几个哥姐尚小,吃饭口多没劳力不行,大哥自小便被当做劳力用,与母亲苦撑这个家,失去读书机会。他比我早生23年,又早早地跟着大姐回到父母身旁,我不悲,点亮蜡烛,唯愿他一路走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