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春归梦·弟二十七节）大结局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冯亚萍

深秋时节，宿舍外的洋槐树枯黄的树叶，随着秋风的吹过纷纷扬扬的飘落了下来，阳光透过稀疏的树枝，洒落在铺满落叶的地上， 洋槐树这曾经也是一片生机勃勃的绿叶，经历了春天的生长、夏天的繁茂，如今却在深秋时节叶子掉完了，只剩下孤独的树枝刺向天空。 荷香在窗下看着洋槐树，再仰望天空，只见一群大雁排成“人”字形向南飞去。它们边飞边鸣，似乎在告别这片美丽的土地。荷香深吸一口气，她感受着深秋肃杀的的气息，又慢慢的朝父亲住的病房走去。 “荷香我出院吧，输了20天药了，也住了一个月了，我回家吧。” 父亲看看廋了很多憔悴好多的荷香。 “够一个疗程了。回家喝中药调理身体会舒服点。这样每天高烧你难受的厉害，爸，换成营养液再输几天调补一下再出院好吗？。” “好。” 老革命换成营养液后没再发烧，可以吃饭了，脸上有了血色红了起来。 “荷香，我感觉好多了，回家养着吧。” “ 爸不输液就回家养着，但是要吃上中药。” 荷香没有多少积蓄，这次老爸住院已经都光光了。看见老爸气色不错，荷香心里隐隐的感到了一种安慰。她给父亲又开了几包草药带着，大弟弟找车来接的爸爸，荷香一直看着爸爸坐的车渐渐的远去，消失在拐道处。 老革命回了家，自己到厨房做了点自己想吃的，又给自己熬上了草药。他记得女儿再三叮嘱她“别忘了吃中药，吃完了就再买。要好好保养，不要管别人的事，好好的爱自己。” 半个月过去他胖了，老革命感觉身上有了力气了，日上三竿时，他想出去买点东西，他们现在住在村边，买东西都要到村里去买，他慢慢地走到了村里，在小卖铺上买了点鸡蛋，买了点新鲜的菜，买了点调味品，买了点奶粉，提着东西又慢慢地朝家里走去，回到家里空空的，荷香的继母又打麻将去了。 下午时分老革命冲了一杯龙井茶，提着暖壶，又坐在大门的石桌上慢慢的品着。虽然已进深秋，他的家是正向，下午阳光普照，还是很暖和的。老革命虽然有时还是觉得难受，力不从心，但总是感觉好多了。今天他自己做了点面条吃了虽然不多，还是可以的。中午荷香的继母回来吃着老革命做的饭，下午两点又去玩了。 老革命望着眼前绵延起伏的太行山山峦浮想联翩，他想起了左权麻田十字岭他们护卫着首长的遗体杀出重围，和小鬼子那场刺刀见红的生死较量的突围战，他又想起了渡江战役，还有千里奔袭解放杭州，杭州解放时他又负伤住院，伤愈后，他到了所在新单位接受了反特剿匪的任务。 他在的浙江杭州那个单位，早就成了国家安全部了，他的那位大秀才，他一手提拔的小梁，在他走后不久，办理的一个特大的间谍案时，也不幸牺牲了。老班长年龄比他大，前几年也因病去世了，只有他的那个最强的得力干将，他用起来最顺手的黄金搭档，解放杭州时的侦察连三连长，他们两口子，现在也从国安部退休了。当年解放杭州时的营教导员，前几年也因病去世了。 黄崖洞保卫战 　　现在剩下的战友寥寥无几了，有的通信中断，联系不上。老革命想来想去觉得他们这一代人为了了国家和人民奋斗了一生，付出了很多，拖垮了身体，有多少战友都没有看到了今天。哎……但是他们都实现并完成了自己的伟大的理想和信念，他们的信仰很简单，跟着共产党走，赶走侵略者，解放全中国，让天底下穷苦的人民翻身得解放。他坚信他那些见惯了大风大浪从血与火生与死战场上经受了考验的战友们，在他们走的时候，心中也已经是再无牵挂是很平静的。 女儿荷香这么多年来跟着他不容易。作为家里老大，她从小就承担了家里很多，她那个年龄不该承担的家务，孩子受了不少苦。 荷香成熟了，老革命心里放下了很多担忧。坐了一会，感觉身上有点凉，他回家了，毕竟是深秋季节，这里地势高风大。荷香嘱咐他要“爱自己”，这是老革命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爱自己”。 他不由得笑了，这一辈子他们接受的教育只知道，爱党，爱人民，爱自己的民族和国家，爱自己带的的兵。第一次听人劝他“爱自己”，这样的话，他觉得好别扭，也好自私，也很有道理。 他从来没有这样想过爱自己，打仗的时候，也是为了保护好自己，才能多打几个敌人。仔细回味，又觉得没毛病。荷香这孩子有意思，有她人生的觉醒和活着的意义。也代表了如今的年轻一代人的思想，也就是说和平年代出生这一代人的思想。 是的，自己老了，要好好的爱自己。剩下的事，让年轻人去做吧，这话也没错。 都说这病吃了大秋吃不了麦秋，老革命不信邪，他想一定要熬过明年的麦收，还要吃了明年的大秋。对，一定把这一仗打胜。给女儿心理上一个更多的缓冲时间。想到此，他想吃完中药以后，自己直接去找那个有名的中医看病开药，不要再给女儿舔麻烦了。 今天休息，荷香又给父亲买了两大桶健力宝又带了点50%的葡萄糖，他想回去带着老父亲去找自己的老师，本地区有名的中医，再重新把脉看一看，调整一下处方，多开几副中药。 “爸爸。” “香香，回来了？”父亲喜出望外，大病出院后的他看起来神清气爽，荷香心里感觉到很是开心。 看见荷香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赶紧进厨房，“荷香鸡蛋西红柿哨，揪片想吃吗？” “想吃。”荷香把东西放好。 “爸爸早着了，先别做饭，咱们一起赶车到市医院，找我的老师再把把脉开点中药！” 左权麻田十字岭突围战 　　荷香搀着父亲，另一只手提着满满的一袋十几副中药。 回到家荷香让父亲躺下，就进厨房做饭了。抿圪斗吧，不费牙，爸爸牙也不行了，哎，老了就是可怜啊。西红柿鸡蛋哨子。 爸爸吃的很香，荷香也吃了，继母打麻将还没回来，荷香给她留着。 大门一响，荷香从窗户看看满脸喜眉笑眼的继母估计她麻将打赢了。 她直接进了厨房，不一会听见她在厨房门口坐着吃饭。 爸爸有病在身，她还是一日三餐不做饭，今晚上我一定不给她留饭，想吃自己动手做。荷香给老父亲熬好中药，端到桌前，“爸爸，凉凉再喝。” 冬天，天黑的早，荷香和爸爸一起吃完了饭，经过大风大浪都过来的父亲睡眠很好，躺下就能睡着。继母还没回来，荷香在灯下看医院，已经印刷出版的院志，不错编写的停好。 “爸爸，不管闲事，好好爱自己，按时吃中药，我休息就回来。” 又到了休息的时候了，刚才还好好的马上就漫天大雪纷飞。这个星期天又没车了，荷香又担心回不了家，不过家里储存的冬菜很多，想了想中药上次又刚买了十付，给老父亲放着了。不会耽误父亲吃药，下雪了，别滑倒就好，家里有大弟弟在，这点还是不用操心的。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了，也是旧病容易复发的时候。荷香好担心，她希望爸爸一定要熬过这个麦收季节。 这天春光明媚，乘着休息她又把老父亲搀着进了中医科老师看的很认真。“还是不错，继续坚持。” 回到村里，父亲特有意思“香香,今天我请你。” 说着就进了村里一家饭店，吩咐了老板后，又叫住了一位邻居给家带话，让他们都出来吃饭。 “爸爸，你太客气了。” “有牛肉吗？” “有” “切上一盘，还有猪头肉也切一盘。” “好了！” 荷香笑眯眯的看着老父亲，他愉快的心情也感染了荷香。 不一会大弟弟，弟媳妇，还有继母和小妹，在村里的都全部到齐了。 荷香给老父亲备下了两支杜冷丁，她害怕万一用的时候，又找不着，又告诉了大弟弟 “荷香！”是郭瑞医生，他亲切的称呼让荷香听起来心里暖烘烘，一张红彤彤的脸，笑得像朵花。 “你也下班了吗？ “对，你爸爸他最近病情还稳定吗？” “最近病情稳定，没有异常。” “那中医药治疗的还是可以的。” “是的，最好的中医出手，总是会稳定住病情变化的，一直吃着中药了。”两个人并排的一起走着一起在讨论着什么。 “老革命，老革命村委有你的长途电话，请赶紧到村委来接长途电话。” 孟良崮战役 　　“爸爸，是你的电话。赶紧去吧。” 老革命一开门，习惯的整理好帽子就走，“爸爸我扶着你，可能又是李叔叔的电话了。” “想死我了，和老战友聊聊去。” “你好呀，给你打一次电话，我的等半个小时，你活的好吗？” “活的好，正在打一场硬仗！” “我也是正在打仗，和自己的病打的正欢着了。我是肠癌，做了手术了。” “那好呀，你可以做手术，我是化疗加中药。已经晚了，不能手术了。” “咱两老伙计，年轻时在一起打硬仗，老了一起抗癌。” “对，拿出当年的勇气继续战斗。” “对，重新一起战斗。” “你每月的退休金不够吧，我和组织上说说，给你补贴一些看病用的，你是老红军，老资格应该的。” 老革命扭头看看荷香，想起女儿说的话“好好的爱自己，”他笑了老革命没拒绝。“好事，麻烦你和组织上给我申请一下，我现在每天吃中药西药治疗，已经是晚期，无法手术了，需要钱。” “老营长，我一定把你交给我的任务完成了。” 荷香看见爸爸突然把腰杆挺笔直“好。” 打完电话后，荷香搀着父亲“爸，他叫你营长的时候，我看见你腰板一下又直了，年轻了二十岁，太帅了，自然流露的，英雄气概。” “现在和建国初期不一样了，我退的早，退休金少，有病了，补贴点，你说的对，临走前我也要好好的爱自己一次。” 麦浪滚滚一片金黄，人们都在抢收麦子，院子里父亲亲手种的两棵杏树枝繁叶茂，院墙边种着黄花菜，也都努出了黄花。荷香担心的是麦收父亲的病会不会有变化。今天休息荷香又买了两袋奶粉，心事重重的回家了。 荷香心里很悲哀，有的人一辈子是为了获取，有的天生就是为了付出。一个人要是有足够的战胜疾病的意志，还需要有好的家庭环境。家里仍然是这种状况，父亲一日三餐做饭，还要熬自己的药，别说继母照顾父亲了，他还得服侍继母！ 荷香一进家门父亲紧忙着做饭，爸爸情绪稳定气色不错，荷香吃了饭，又给父亲掏出两袋奶粉，健力宝，百分之五十的葡萄糖。 “又花钱了” “只要你好好的就好。” 看见那个继母，吃完饭就往床上一躺，看电视了，她从不进厨房，又喜欢一个人到饭店吃饭。荷香早就领教过了，她最了解她。 父亲为了她付出太多了，现在她要尽力为年老多病的老父亲遮风挡雨，护着父亲。 百万雄师过大江 　　转眼冬日的北风呼呼啦啦的吹来，大地上枯黄的树叶滚滚涌动，天气已经很冷了，荷香想着该加衣服了，这几天医院人员都很忙，要准备年底的考核和考试，荷香在忙忙碌碌的准备着应试。 他想考试完以后就回家看老爸，这天考试一结束，荷香一身轻松，考试完已经是下午6点。天都黑下来了，荷香到街上买了奶粉，健力宝蛋糕，还有葡萄糖粉。明天一早他要回家去看老爸。一夜静悄悄的，考试完的荷香睡的很香，早晨起来拉开窗帘，她才看到外面白雪皑皑银装素裹。 哎呀！这可咋办，不行！我的回家看父亲，荷香吃了早饭收拾好东西，就出门赶车去了，车就通到半路上，离家还有六里地，都是坡路，这好说，没事，步行就可以。雪很厚几乎迈三步就摔一跤，荷香不怕摔，就怕给老爸买的吃的摔坏了。 这六里地走的出了一身汗，快到中午时分才爬上高高的香炉坡，终于到家了。刚走到上院，一声重物落地声很响，荷香赶紧推开爸爸的家门，是爸爸摔下床来了，爸爸正挣扎着上床，仅仅二十天没见，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她把爸爸扶上床，盖好被子二十天就皮包骨头脸色苍白。眼睛都无力的闭着，他连说话的气都没有。 “我20天没回来，爸爸这是怎么回事啊？” 荷香打开继母的门，问正在吃饭的继母，她只顾自己吃饭没理荷香。 “妈！我爸怎么回事？” “快死了算了！” “你放屁，毒蛇！” 屋里好几个暖壶都没有水，荷香赶紧到厨房开了一把壶，她用水冲了一杯葡萄糖粉又兑了点奶粉，她吹一口，给父亲小心翼翼都喂着。好久父亲才睁开眼睛，看了看荷香“我不行了，肚疼的很厉害有十天了。” “刚才你是肚子疼的滚到地上了？我有止疼针，少喝点了，给你打上半支。” “好！”荷香给父亲打了止疼针，父亲缓缓的入睡了。 父亲病情加重连水都没有给喂过一口，家里所有的暖壶都是空的。荷香怕惊动父亲，她走到厨房托着灶台无声的哭着。就是这个女人，连壶水都不能开上一把，让父亲喝上点水，天底下哪有这么恶毒的女人，爸爸一条好汉，完全是毁在她手的。 以前我太小天真，现在我大了，继母不用我收拾她，她养的那几个孩子就够她受得，她总有一天死的更惨！ 第三天缓过来的爸爸有了力气说话了“荷香，不要记恨她，我走了后，照顾好你继母，她从南方到北方也不容易。” “爸，我懂，我会努力做的，你放心，我记住了。” 荷香又开了一把壶，把所有的暖壶灌满了水，放到父亲床头，把吃的葡萄糖粉奶粉也放在床头。 “我值完班就回来。”为了多照顾父亲一夜。荷香第二天早晨早早起来才走了，如果有车她要步行六里地，如果没有车她要步行二十里地，才能到单位，路很滑荷香在雪地里加快了步伐，害怕迟到，再有五天她还能再回来看老父亲。 这天下夜班，又能回家照顾爸爸了，她忙的赶紧回到宿舍正在梳头，弟弟来了“稀罕，什么事？” “赶紧走爸爸的病厉害了！” 荷香手里的梳子掉落在地上，荷香披头散发披上衣服就走。走到村口不知谁家传出一声震天动地的爆炸声。 荷香心里猛的一咯噔，完了爸爸打了一辈子仗的人，这爆炸声是预示着老父亲已经在爆炸声中走了，走的动静这么大。 爸爸走了他闭上了眼睛，脸上很安详。衣服穿的整整齐齐，一旁邻居大婶说“人家自己穿上衣服躺下就没了，真是个精干的人。” 爸爸穿的是荷香在大同给买的灰色海军棉大衣，父亲一直放着不舍得穿，里面是中山装风纪扣，系的严严实实的，穿的很整齐，帽子也带好了。 从南京千里奔袭解放杭州 　　继母在另一个屋子，爸爸去世，她看都不敢看父亲一眼，她害怕。一直躲在另一个屋里，荷香过来看她，她一滴眼泪都没有，一动不动的坐在床上也不说话，荷香也没说话，荷香知道，她现在的心在笑，笑她自己一辈子枉费费心机！ 荷香一句话都没有说，从继母躲着的房间出来，门外请的乐队唢呐声声，如泣如诉的吹奏着孤雁落沙的曲子，让荷香的心情悲伤到了极点，她进了爸爸的灵堂守着，她继续给父亲烧香，一根接着一根的续着香，她不让香中断，蜡烛的火苗在跳动着，荷香呆呆的望着蜡烛的火苗，头脑里一片空白。 爸爸走了，今后的她就像一只孤独的大雁了，这个家他没有理由常回来看看。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大滴大滴的落下。荷香给单位打了电话请了丧假。她忽然想起来她给爸爸买的铜酒壶，她想把它放到父亲棺材里陪伴着父亲，她起身找，都没有找到，她想到弟媳妇房间去找，想了想，估计就是他们拿着了，荷香没有进去。她给父亲的棺材了，撒了不少钢镚钱，又五分，二分还有一分钱的，爸爸到了另一个世界过关过卡给他们点钱，好过关。荷香把一盆钢镚都撒在棺材里父亲的身边。 她一直守着父亲的灵堂，困了就打个盹，出殡的这天，天很冻，北风呼呼的吹着，残阳如血，落日余晖染红了西边的天空，荷香哭的脸上的泪水都被冻住，挂在鼻子上的鼻涕也被冻住，到了墓地荷香跳进墓穴，给父亲清扫了一遍墓穴里面的尘土，然后她又爬上来，她跪在墓前，父亲的一生，一幕幕从荷香眼前重现，从黄崖洞保卫战，百团大战，左权麻田十字岭突围战，到莱芜战役，孟良崮战役，到淮海战役，渡江战役，解放南京，千里奔袭解放杭州，反特剿匪，那一次都是命悬一线。父亲都走过来了，这一次父亲却永远的走了，她的心快碎了，这是他唯一的至亲，也走了，今后的日子再也听不到父亲的亲切教诲了。 墓地的一切都安排好以后，人们都开始往家里走了，月光洒在雪野中孤零零的一座新坟上，荷香不舍，她走在了人群的最后，从此她再也看不到爸爸的身影了。 她望望天空，一轮明月高高挂在中天，这一天的月亮特别大，特别圆，特别的亮，回来的路上，荷香一点都没感觉到冷，她想父亲在另一个世界和母亲团圆了，月亮才会这么圆，这么大，这么亮，月亮的周围环绕着一片彩云。 荷香不再哭了，因为她想到了妈妈，他们终于在一起了，他们终于永远的和自己的挚爱拥抱在一起了。荷香不孤单，爸爸妈妈在天堂会护她一辈子平安周全，她信！她坚信！656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