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地卫生员日记之一一初上老山阵地

兵心军魂（星星）

1984 年 12 月 8 日 星期六 晴天

今天早晨五时正，天空还未亮，应该说此时此刻大多数人都还熟睡在梦中，部队起床做开往老山前线的准备，早上 7 点部 队出发，离开文山州砚山县子马乡，告别了子马乡的乡亲百姓。

　　因铺洒沙砾路面的公路较为窄小，路面凹凸不平，车子摇摇晃晃，极为巅波，部队行驶了九个小时，一路上我们披尘带土，草绿色的军服变成了黄衣服。我所在的二营全体官兵从云南省文山自治州砚山县子马乡政府出发，乘坐炮车跑了一百多公里，至下午 4 点左右到达通往老山、八里河东山战区的麻栗坡县漏水洞路段前，整个车队都停了下来，因为大白天容易暴露行驶的车队，再说三转弯地带正遭到越军炮火的袭击，部队只好停车隐蔽。 　

　　三转弯位于云南省麻栗坡县城通往天保口岸的必经之路，是战时老山战区的一切给养补充、弹药运输、伤员转移的咽喉要道，被誉为“交通生命线”，也是越军炮火最重要的封锁区域之一。战争时期的三转弯饱受炮火的摧残，原来茂密的森林被越军炮火炸得荡然无存。因为它处在越南小青山正面，地域开阔，完全暴露在越军小青山炮兵观察所的监控之下，我军往前沿阵地运送弹药、后勤补给物资的车辆行驶在这光秃秃的山路上，没有任何遮蔽，过往车辆一般只能选择在浓雾天气或夜间控灯行驶，要是白天能见度良好时，就要遭到越军的炮火追着打。司机只能靠高超的避炮技术硬着头皮往前冲。如果车子在三转弯抛锚，后果不堪设想。

当时因三转弯下方的道路被越军炮火毁坏严重，修复难度大，工兵分队在此处临时架了一座钢桥保障部队通行。

　　将近下午六点钟，天空还没有暗下来，营部通知各连人员吃早晨发的面包干粮，可早晨出发前灌满水的水壶，经过一天的行程，加上此时的文山州地区气候白天较为炎热，水壶早已空了，大家只好强咽下了几块面包充饥。

直到晚上八点钟左右，天空已暗了下来，我们的车才开动向前行驶。

　　在兄弟部队炮火的掩护下，我营的车辆徐徐向前开进。团指挥部下达了任何人不得吸烟、不得擦火柴、不得说话的的命令。为了不暴 露目标，我们只好关掉车灯，下车徒步向着目的地方向行走，每个人用白毛巾缠着胳膊在车的两旁为车子引路，形成一字长龙，沿着盘山公路的内侧保持距离地行进着。驾驶员爬在方向盘上，头贴着挡风玻璃，眼睛紧盯黑夜里的路面，用右脚慢慢加油一路上慢慢行驶。行军队伍没有语言，只有匆忙而沉重的脚步声。我们已能听到前方传来的隆隆炮声和看到映红了的天际，我的心里不由 得充满着各种各样的想像，一度忘记了负重行军的艰难。

　　我看到山下有灯光闪烁了一下，凭感觉，我们可能是在海拔很高的盘山公路上行军，简易公路的外侧好像就是万丈深渊。一边是陡壁，一边是悬崖， 那么陡峭，下面山沟里是被茅草隐着的涧底，隐隐约约可听到山泉在沟底流水声。

　　行驶的卡车把飘落在车上的尘土又扬向天空，形成的一条翻滚的尘埃映在空中，可以说是遮天蔽日。我们炮车的后车厢帆布帘在灰尘大的时候是放下去的，但是过一会儿就得打开，因为太闷人。每个人的身上都是被尘土包裹着，衣服一点也看不出是绿色的了，成了黄土颜色，鼻孔和衣领里都是灰尘。

　　借着映红了的天际，我看到在那些突出的位置上，拉起了伪装网， 而在那些凹陷进去的位置上，则高矗着一门门指向前方的大口径火炮，火炮的旁边则是堆放的像小山一样的炮弹箱。而让我的心里称奇的是，居然有汽车不开灯在这样的盘山公路上行驶着，当然，汽车兵们也是借用了映红的天际在行驶着。

　　炮兵连到达天保农场后，按照早已明确的位置立即进入阵地构筑工事。而我们观察所的 同志仍然向前开进。因已经是深夜，我们可以听见到老山阵地时而呈现的炮弹爆炸声音和闪耀的炮火，偶尔可听到由远到近“嗤嗤”的弹道声，然后在不远的山坡上或沟涧里火光腾地一闪，随即便是一阵阵“咣咣”的响声，那就是炮弹落地爆炸了，心里也有些紧张，使抓在车厢边缘的手心出汗，从未见过的真实战争来到了我的面前。毕竟是第一次上战场，心里不禁有些恐慌和害怕，害怕的使自己的双腿不听使唤，在微微的颤抖。但是看到到处被越军炸毁的房屋、树林和被破坏的建筑以及边境民众 的伤亡，一想起军人的职责，理智最终战胜了恐惧。

　　大约在晚上 10 点钟左右，终于听到前面有人喊:“到了，到炮阵地的人员马上下车，进 入阵地。”

我们的观察所分队的车队停顿片刻后，又立即启程，大约在晚上 11 点 30 分左右,我们终于到达了阵地——八里河东山偏马观察所，并与第11军第32师炮兵团二营观察所进行了战区阵地防务交接手续。

　　由于路滑，车辆不能开上山去，我们的车子只能停在山下边防连 的山坡下，因前连续几天的小雨，车子陷入了泥坑，无法行驶。

　　因在越军小青山阵地的眼皮底下，为了避免越军发现，我们赶紧跳下车，准备从车厢上御下所携带的物品，不能出现丝毫的灯光和大的响声，只好悄悄的依托山坡和树林等自然屏障搬卸物资和器材后，全力以赴，费了好大劲才把车子推了上来。这时已是下半夜一点多钟了。

　　我们走上阵地后没有停顿休息，营长宋春松和李志强副营长带领侦 察班、通信班、计算班的战士们迅速熟悉地形地貌，展开侦察，校对 目标，计算诸元。

　　不用吩咐，主次分清，一切都那么井然有序，我和无线班的张武国等人立即主动的构筑工事，把带来的一百多只麻袋装上泥土全用在加固工事上，用小铁锹和小铁镐及铁钎凿挖猫儿洞。

　　待加固工事挖好猫儿洞后，已是凌晨五点多钟了，我就地坐下来休息，可能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就全身靠在工事旁沙袋墙上睡着了。一天的紧张和劳累，太疲倦了。

　　不知睡了多久，我被一阵阵炮弹的爆炸声惊醒了，原来是越军乘 着凌晨雾重向我前沿阵地进行了偷袭，想抢回被我军收复的老山 142、144、146、116 等高地，被我阵地上的战士发现，给予了还击。只见宋营长、李副营长他们正在给炮阵地下达炮击口令，观察所里呈现出紧张的气氛。我军猛烈的炮火覆盖了越军，越军只好溃退而逃。

　　我营观察所和一营观察所同住在这山腰上，我的老乡和同学、一 营营部的计算班班长张美洲也在这里，山下后右侧约50米处是我们团 85 加农炮营七连，他们主要任务是直瞄炮击越军阵地，每当他们发射炮弹后，越军就马上回击，炮弹如雨点般向我方阵地袭来，大地在不断颤抖，整个阵地成为一片火海。炮弹炸得泥石纷飞，炮弹的爆炸声震耳欲聋，此起彼伏、火光冲天，弹片四溅，大地在不断颤抖，整个阵地成为一片火海。空气中硝烟弥漫，令人窒息，可怕的是越军发射过来的空爆弹，这种炮弹由引信控制在空中爆炸，弹片一下子就能覆盖一大片。

这就是我们 80 年代军人保卫祖国边疆、捍卫祖国领土而战斗 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