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记忆(一)

萍水相逢

打包禾 <p class="ql-block">趁着暑期休年假,跟着当老师的儿子儿媳全家去福建厦门旅游,看着车窗外绿油油的禾苗和间或金黄成熟的早稻以及机械联合收割的场面,在感叹传统的农耕文化逐渐走向消亡的怀念里,思绪却随着疾驰的动车飞向了八十时代那在酷暑高温下“双抢”打包禾的火热场景中。</p><p class="ql-block">盛夏七月,酷暑难当,农村“双抢”却呈现一片繁忙景象,收割,打禾,晒谷,犁田,栽禾,施肥忙得不亦乐乎,短短的二十天时间要完成从早稻的收割和晚稻的栽种,那是农家人喜获丰收的季节,也是农村人一年中最忙最累的时刻。</p><p class="ql-block">打包禾是当时劳动力不足家庭或富裕人家在“双抢”期间临时雇佣青壮帮忙收割稻谷的一种务工方式,由于酷热难当加辛苦异常,报酬也相对丰厚。</p><p class="ql-block">那年我十八岁,辍学在家经常身无分文,便硬缠着八哥黄代柏带我去打包禾,拗不过我的八哥只好答应带我去试试。</p><p class="ql-block">第二天五点多,我们便一起骑自行车赶到了上栗镇老桥头旁。那里早早地就聚集着一大群人,雇人的和等待雇佣的在那里讲价谈条件,二三十岁的青壮年会被优先挑走,价格待遇也相对好些。我们的组合除了看上来憨厚老实的黄秋生让人满意外,瘦弱的我和手有残疾的八哥有些让人看不上。直到六点半才差中选优地被邻县富里镇麻石村一个姓陈的老板看上,议定的价格也比行情六十元每亩少了五元,只是条件相对较好,中午管饭,上下午还各有一次点心吃。</p> <p class="ql-block">等我们赶到陈老板家里时己经是七点半了。陈老板今年五十岁左右,家有七口人三亩多地,我们到田间目测了下感觉田亩没有多少出入后,便急忙趁早开工,毕竟上午天气没这么热。</p><p class="ql-block">八哥和秋生立马搬着打禾机去田间,我忙挑着禾架子和箩筐快步跟在他俩的后面。望着眼前一望无际金灿灿的稻田,望着稻杆上沉甸甸的象征着丰收喜悦的谷穗,我却丝毫提不起欣赏的闲情。</p><p class="ql-block">下田割禾,旱田只需把禾割倒放在田里,然后拖着打禾机满田跑着打。但水田怕稻谷被水打湿,则要将稻杆割好放在禾架子上,再挑到附近的空地上去脱粒打禾。割禾是项技术活,刀子从稻杆底部约寸半的地方从上往下割,这样可以有效防止割到手,还有要顺着稻杆倒伏的方向割可以更省力等。八哥黄代柏因为手有残疾割得慢点,所以主动申请去割最难割的那一亩水田,我和秋生则在旱田里忙活。</p><p class="ql-block">太阳火热得挂在天上,空气中没有一点风,戴着草帽穿着厚衣服的我们在田间挥汗如雨的劳作,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挂在颈间擦汗的毛巾都拧得出水来。大概十点半的时候,陈老板的老婆送来了茶水和西瓜,并叫我们休息吃点心。我忙站起身来招呼大家,顺着田埂走到旁边的树下荫凉处坐下,嘴里大口喘着粗气,二话没说拿起饭碗喝了两碗凉茶才稍微缓过气来。摘下草帽敞开衣服对着自己扇着风,并顺手从脸盆里拿起一块西瓜啃了起来,在凉水里冰镇过的西瓜吃起来非常冰凉爽口,我感到一股从未有过的沁人心脾的清爽舒服。</p><p class="ql-block">虽然割禾还没有结束,但考虑到主家要晒谷入仓,于是决定上午便先开始打禾。我和秋生负责踩机子打,八哥则负责清理机厢里面的稻杆叶子和挑谷回家。</p><p class="ql-block">手上攥着团成一把把的稻杆,脚上随着节奏用力的踏着踏板,打禾机发出“呼呼呼”的急促响声,将稻杆轻放在滚轮上,滚轮上的凸起的铁环便会将杆上的谷粒脱扫干净,只需换着角度反复接触摩擦几下便丢在一旁,如此循环往复。说实话,刚开始半个小时还能勉强坚持,但越到后来脚下的力气越来越小,踩在踏板上软绵绵的,连打禾机的响声听上去都像有气无力的在哼唱。加上天气越来越热,玉米粒般粗的汗水从身上冒出来,飞溅的稻屑粘在身上又痒又难受,我不停地用毛巾擦试从头发和额头流进眼里的汗水,那咸咸的味道辣得眼晴都睁不开来,感觉整个人都要窒息过去。旁边的秋生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加上也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了,便提议上午先收工吃饭。</p> <p class="ql-block">吃完午饭后,便在陈老板家后门口地上摆上两床竹席休息,因为太累没胃口的缘故,午饭勉强吃了一碗,便死猪般地躺在地上沉沉睡去。</p><p class="ql-block">两点钟被叫醒,顶着最毒的太阳又出工了。我硬着头皮坚持着不想拖后腿,但在高达40多度的阳光炙烤下,我渐渐的有些坚持不住了,脸色煞白难看,眼晴渐渐模糊发花,小腿也开始抽搐抽筋,浑身酸痛无力,中暑了。</p><p class="ql-block">八哥和秋生忙把我扶到树底下,又手忙脚乱帮我在鼻子精明穴位置猛掐,直至泛起紫色的血痕。陈老板老婆听到消息也忙跑过来,拿根绳子和针把我手绑着缠起来,用土办法帮我除痧,她在每个指甲两边用针刺破挤出些泛紫的污血来。没想到这办法还忒灵,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我除了觉得全身有点乏力外,其它所有的不舒服的症状都全部消除了。</p><p class="ql-block">后面八哥和秋生就只让我做搬稻杆和清除稻杆叶子的轻松事了,这一耽搁也导致我们一直忙到晚上七点多才收工。好心的陈老板还留我们在家吃了顿晚饭,工资200元也分文不少的付给了我们,分钱时我坚持只要60元。</p><p class="ql-block">踏着月色骑车回家,燥热随着夜晚的到来渐渐散去,微风也好象白天避暑躲家里样的偷跑了出来。一路上三人有说有笑,但当我说明天想继续跟着他们去时,两人却都罕见地保持着沉默,我知道这是遭嫌弃的节奏,忙自嘲地解释我是跟你们开玩笑的才避免了尴尬。</p><p class="ql-block">这件事己经整整过去了三十五个年头,记忆却清晰得仿佛就在昨天,当我全身酸痛辗转反侧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睡,当我对人生目标感到彷徨迷茫而黯然流泪,当我流浪数年几番折腾却一无所成遭人厌弃的时候,我才为自己当初辍学的愚蠢冲动感到深深的懊悔。是啊!人生中总有一些抉择和错误当时无法预测,但现实会对你的轻率予以当头棒喝,让你在悔恨和泪水中去品味生活的痛苦忧伤。</p> <p class="ql-block">注:图片致谢网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