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牟定的诗和远方

菲菲

<p class="ql-block">  非常孤陋寡闻,直到2024年7月24日,我才知道了楚雄牟定县的名字。非常感恩遇见,7月26日下午在美三带动下下抵达蟠猫乡碑厅村委会彝语叫西呐康的“水冬瓜村”,两天时光里,我们悄悄的被惊艳、被喂饱、被疗愈。</p> <p class="ql-block">小村距离牟定县城有14公里,海拔1960米,曾经高寒冷凉,彝族占该村总人口的76%,全村80多户人都姓“非”,是省级少数民族特色村寨、省级文明村、省级民族团结进步示范村。这里村民能歌善舞,是一个有诗有歌有舞的村庄,2023年10月被中国《诗刊》社授予“诗歌艺术小镇”称号。入村有门,村门重檐飞角,跨在小河桥头,横联大书村名“水冬瓜彝村”,上下联有“左脚舞乡载歌载舞跳出幸福生活,诗词歌赋吟调颂歌带动乡村振兴”,门侧有矮牌“中国诗歌村”,一溜诗歌长廊依河岸曲折而下,绵延几十米,廊柱廊顶均有古今中外诗词警言展示,廊边便道路沿每隔三四米即选录一首小诗錾在石板上,路灯杆上宣传牌也是选录诗词。未入小村便如触及了这个村庄的浪漫心跳。</p> <p class="ql-block">  水冬瓜村依地势临水渐上,懒懒卧在一片斜坡,每户各自一个较新的砖混院子,紧挨着往往还有一个闲置了的老土掌房,新旧更替痕迹明显而毫不违和,村中古木参天,处处可见被编号保护的黄连木树。我颇疑惑,不见水冬瓜树何以叫水冬瓜村?村人视古树为神灵,不允许攀爬毁损,所有古木皆得舒枝展叶自然生长。树荫之下,村人相貌高古,眉骨较高肤色较深,仪态和气,彼此交谈多用彝语,有歌唱的韵律,尾音多上扬,莫名欢畅,即便全然听不懂,也觉得所言舒心。对外人讲起普通话方言时交流并无障碍。村子安详静谧,鸡犬之声时闻,一个钟头几乎可以逛遍每一角落,最僻静处也干干净净,房前屋后门边,但有空处,都栽种着辣椒茄子白菜小瓜,盛夏的小村,万物葱茏,生机勃勃。村人温温厚厚,听到夸赞房角茄子好看时,精精瘦瘦的大叔笑眯眯的喊掰起去玩。</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蟠猫乡是彝族左脚舞的发源地,据说有1000多年历史,如今左脚舞如同吃饭睡觉一般融入了人们的生活,每年"三月会"、火把节、婚丧嫁娶之时最是歌舞的海洋。寻常日子,夕阳西下,院坝里老父亲弹起龙头弦子,男女老幼唱起左脚调,牵手并肩,围成圆圈欢跳左脚舞。弦声铮铮,曲调高亢清脆,他们蹉脚闪腰、折步跌脚、甩腿对脚、摆手转身,舞步简单整齐,轻盈健美。</p> <p class="ql-block">非燕的家在村子上头,从两侧以刊刻诗词为路沿的便道迤逦而上,沿途有好几棵参天黄连木,至尽头,两棵紧密相偎合抱古木被命为“寨心树”,浓阴下坝子里有一块二三十平米地面上用秀丽真楷组成一个小小的诗词迷宫,黄连木的树荫就弥散到非燕家的院门上,这里仿佛是丝带顶端一个结,村子的诗情画意有了一个小小节点,再往上就是无垠青山无遮挡的浪漫了。</p> <p class="ql-block">今晚,非鸿兄弟请来邻居左脚舞高手,带来了音箱,把当地几乎所有的调子都跳了一遍,我们听熟了好几首调子,学会了简单的“三跺脚”。我身边的彝族朋友不少,但大都生活在彝汉混居地区,会彝语的不多,安是滇东北彝家大姓,也仅会用半生的彝语唱“劝酒歌”,没有这里的调子霸气:“你喜欢也要来,不喜欢也要来,管你喜欢不喜欢也要来……”;三月会开心自信:“三月会三月会,好是好玩呢,又弹弦子又跳脚,又卖缸罐又卖箩,阿里罗阿里罗阿里阿里罗……”表情达意率真健朗直白热烈,如“传情最是三月会,跳脚三天也不累。不来就说不来呢话,莫让阿妹空着……;</p><p class="ql-block">丰收舞镜头感十足:“月亮出来了,弦子调好了。月亮圆又圆,月亮露笑脸,我们大家一起跳……,院子里一圈一圈,十多支曲子跳完又反复,汗流浃背,心胸开泰。果然从老人家到刚走的娃没有坐得住的。2006年6月,云南省政府把牟定县命名为“彝族左脚舞之乡”,2008年8月,中国国务院把牟定彝族左脚舞收录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 在牟定真的“会走路就会跳左脚舞,会说话就会唱左脚调”。</p> <p class="ql-block">这几天恰逢火把节,无处不响左脚调,无处不跳左脚舞,这里彝家人的火把节堪比汉族人过年,几天前亲戚们都集中来了,我们几个外来的朋友感受到了节日的热闹,天蒙蒙亮,鸡声未起,非燕带大家一众到后山采蘑菇,这一带的山全是土山隆起,没有奇峰怪石,群山连绵时如古海巨浪,大异于昭通看惯的石头山,土上生木,雨季自然多菌类,大家每遇一朵即大呼小叫,蘑菇要是有腿也会吓跑,村子里经验丰富的一位小姐姐,悄眯悄声的都采半兜了,我们一大群只几小朵。风景美处各种摆拍,两个妹妹采到超级大三大朵,大家轮流拿着拍拍拍,山坡上长满蘑菇,我们还看到了风景,果然意不在蘑菇,最能得采蘑菇之乐。正午下山之前,蘑菇依然很少,舅舅吩咐采了三大兜松针,满载而归,松针何用?</p> <p class="ql-block">归来时亲戚们已经把羊宰大锅好炖起,鸡宰好大锅炖起,走遍天下博学多闻的非燕舅舅招呼大家分拣菌子,为数不多菌子的又被拣扔掉一些,所剩寥寥,一半炖鸡,一半素炒,准备晚餐。一个盹儿就打到夕阳西下,对一个失眠的人是多么奢侈的幸福,啃了一大个红彤彤酸甜多汁的火把梨,楼下院子里已经人声鼎沸,松针被撒在地上当做圆桌,足足六桌,不足尺高的小圆马扎圈在周围,自酿的烧酒每桌一桶摆起,羊肉、鸡肉、猪肉、菌子、腌菜、蔬菜陆续摆好,松针的清香、酒香、肉香混合成火把节前酽酽的的深味,生平所食最美味的羊肉鸡肉吃得人幸福感爆棚,梁实秋先生说:“吃一顿好饭菜,人生观都会改变。”我今天欣然赞同了这妙论,人生的辛劳悲苦多也,这烟火确实最能安抚。</p><p class="ql-block">非燕一家不劝酒不劝食,大家丰简自度,非常自由宽松,只有舅舅嗔怪我们不能陪他喝一杯,我们只能傻笑赔罪。我暗自叹息没有适合机会听听舅舅的故事,采菌时他骄傲说了几句,我们彝族人很伟大,我们有自己语言文字,有自己的文化传统,我们的十月太阳历跟你们不一样的。安的酒文化培训于我毫无效果,既无点滴酒量,是时却想豪饮,这是今晚唯一的缺憾,这样的气氛中静悄悄的吃食简直傻得可爱,若我能饮一杯,必然引出一些舅舅悠远的故事。</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入夜,酒未干,人未散,我们提前离开,缓缓驶出村门,右转即是大道,车来攘往红尘滚滚,回望斜坡上古木荫下的小村,灯火荧荧,宁静安谧,恰如桃源世外,一村人家入则怡然自乐,出则无虞坦途,这大约是这个时代最美的产物了,我们无需如一两千年前的渔人处处志之,起心动念即可倏忽而至,美三说,一定会再来,我则想不选节日时再来,静静的再听听这个村子心跳的声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