驶向未知的航行

河山

　　盛夏是大人们的苦海，却是孩子们的乐园。小时候每逢夏天，我们就像一群从笼子里冲出的鸽子，长长的暑假就是我们自由放飞的天空。不用上学，也没多少假期作业，没有升学和对未来工作的焦虑，因为一切都会分配，用不着卷。学习好坏全凭兴趣，整个暑期，就主打一个玩。

　　夏日里最让小伙伴们欲罢不能的还是下河游泳。无需事先计划，也没什么目的，一切随机，全看心情。经常是玩着玩着，忽然就会有人提议：“咱去游泳吧？”“行啊”，说走就走，啥都不想，连招呼都不一定和家里打一个，就像地上被风吹起的一片叶子，落在哪里完全不可预知。

　　故事具体发生在哪年现在已经不太确定了，大约是上四、五年级的时候。这天午饭后，又有人邀约去大运河游泳。那时候去城西的大运河，基本上就是我们去的最远的地方，平均两三天就会去一次，大约十一、二华里，要走一个多小时，边走边玩。生产队菜地里的黄瓜，渴了就偷偷揪一根，在机井边的水池里洗洗就吃，也不乱糟蹋，就为解个渴。

　　我们游泳主要就在航运局的码头附近。大运河的水虽然也有些黄，但比市区的池塘河沟要清澈很多，在这里游泳，就是我们整个夏天里最惬意的事情。我们一般会把一整个下午的时间都泡在河里，让无拘无束的欢笑溅起清凉的水花，为我们洗去盛夏的暑热。

　　夕阳渐渐西沉，我们也玩够玩足上岸准备回家了，这时船上一个青年水手对着我们喊了一声：“同学别走，来来，上船上船”。我们一群孩子就没头没脑的一个跟着一个上了船。没人问为什么上船，也没人问去哪，大家依然叽叽喳喳聊着和上船去哪毫不相干的废话。接着船就解缆起锚，突突突的开走了。起初我心里还出现过一丝不安，后来心想也许走不多远就会靠岸让我们下去，再看看伙伴们一个个都没心没肺若无其事的样子，也就把那点忐忑全然抛在了脑后。后来想想，当时的我们可能就跟那河里的鱼儿差不多，随波逐流，漫无目标，下一时下一分游向哪里，没人知道。

　　这是一条拖轮，后面拖着一条小木船。拖轮上除了船长和那位青年水手，就是我们六七个孩子。我们都从没乘过船，感觉挺新奇的，一个个脑袋上顶着自己的湿裤衩，在甲板上东溜溜西看看，满足着各自的好奇心。天色越来越暗，右岸河堤上葱郁的杨树林，已经化作绛红色天幕下一排断续的剪影。

　　拖轮启航估计已经半个多小时了，仍然丝毫没有靠岸的意思。船艉方向的河面上，两条泛着青紫色天光的V字形涟漪，长长的伸向大运河两岸。这里已经是我们从未涉足过的完全陌生的地方，加上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我再说没有一丝担心，估计也没人相信了。我们几个人就这么在船艉扶着铁栏杆傻傻的站着，也加上累了，没人再有心思打闹和闲聊。我终于忍不住拍了拍我身边的小军：“唉，咱这是要去哪儿啊？”“谁知道耶，管他呢！”明明知道他这就是一句完全心不在焉的搪塞，此时的我又能怎么样呢？估计大家都是一样的，既有点六神无主，又不相信真的会有什么事。我索性也和他一样，干脆不管了，爱咋咋地吧，反正大家在一起，也不是我一个人。也许这就叫群胆。

　　拖轮继续沿着河道中心向南航行。不知又过了多久，水面忽然开阔起来，眼前出现了一个湖泊，但拖轮并未驶向湖里，而是在这里左转，继续沿着湖岸航行。过了一会，又一个左转，驶进了一条窄窄的河道，走没多远就停了下来。这时那个一直坐在前面船舱里打瞌睡的青年水手，吱呀一声拉开舱门爬了出来，走向船艏，拿起一根缆绳朝左岸抛去，然后走过来招呼我们和他一起下船。他捡起缆绳站在最前面，让我们排成一排跟在他后面一起拉船前行。

　　事情发展到此时，答案才终于揭晓，原来我们这是给人当了一回免费的纤夫啊！这一段河道因为水浅，船只无法动力航行，只能人工拖拽。距离不长，也就百十来米的样子。过去这一段，拖轮重新启动，我们又上了船，心情自然也重新变得豁然开朗起来。我心想，这个家伙自己拉船力气不够，就打上了我们的主意，也是够鬼的！再看我们，除了耗费了一点力气和大约两个小时的时间，也赚到了一次大运河上难得的乘船夜航经历，大家也算扯平了。

最后我们是在市区南部老运河的一个码头下的船，回到家已经是晚上9点多了。饿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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