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格聂神山穿越到冷古寺

海纳百川

18日到达格聂神山下的则巴村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多钟的光景了，幸好走出了一段最烂、坑坑洼洼最多最窄的下坡路，一天的劳累紧张总算划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则巴村边有一处向阳的草地，是个小山苞，河流、山川、冰雪、森林、草场尽收眼底，视野辽阔。左边是我们来的方向，紧挨营地边的是一座高原上特有的桥，从高处山上流下来的汹涌洪流滚滚下落从桥孔穿过，若是水再大一点就会冒过桥，我们很幸运，高原雨季里，道路并没有阻断。右边则有一条清澈如江南常见的小溪，水从山沟、林间溢出，流水潺潺，是很好的生活水源。整个环境似一处仙山小岛，有人就凭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在这里搭建了一处“万达露营”地，专供驴友投宿，享受世外桃源般的清静温馨生活。看到前面两辆车停了下来，我知道，这一定是去探营地去了，便缩在车里懒得出来，心想，安排好了总会通知我们的。

好一会，小伟他们才从坡上走下来，我问怎么安排？他说，担心下雨，还是住店为好。想想我们这一车人，应该都是怕雨的，于是，不再啰嗦，就跟着队伍朝村中心驶去。其实，这一带，一日四季，十里不同天，雨真的不算什么。

投宿于一家叫“三姐妹”的民宿，一个“口”字型的院落，主屋在中间，两边平房，一边主人自用，一边六、七间房间便是客栈，房外长型走廊摆着几张简易的吃饭桌，正好供我们办厨。主人家也提供饭菜，25元一位，问了其他吃过的游客，都还赞不绝口。说是三姐妹，忙前忙后的，就只有一位身着藏服身材修长的老板娘，名叫多吉拉姆。

多吉拉姆热情大方，也很漂亮，24、5岁，4个娃的主，满脸幸福和微笑。家里住不下那么多人，她便把我们这车人安排在他家屋后。接待我们的男孩，叫丁真向巴，是位在理塘县城读书的初一学生，和他聊熟以后，他还把他的足球衣服拿给我看，有些骄傲。他说老板娘是他姐姐，我说：“你家两个房子接待客人，真大！” 他又说，那是姐姐家的，不是他家的。我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便问，“不是亲姐，是什么关系呢？” 他说：“她是我爸爸妹妹家的女儿。” 我这才明白，然后就说：“她是你姑姑家的女儿，表姐。” 少年笑了，忙着点头。

少年告诉我，这个村子基本是他们一个家族里的人，只有几家外姓人。旅游业发展后，从外地来了一些投资人，要么与当地有宅基地的人合伙，建新房共同经营。要么就在当地人的宅基地上建房，双方约定一个租期，期限内的收益归投资人，期限满后，投资人净身而出，房子归主人所有。

少年很勇敢，家中庭院中有马匹正在吃草，是供游客骑上山用的，他就是那牵马的人。村里有个马帮，明天他就会加入，客人租马300元一个来回，或上一次200元，下一次100元。聊着生意经，他像一位老手，与他满脸的幼稚有些格格不入。

我与他约好，明天见，就骑他家的马，少年爽朗地答应了，一脸的灿烂。

据说，格聂神山看似平缓，实则山势陡峭，暗藏雪崩玄机，攀登难度不小，曾有日本喜玛拉雅协会登山队、韩国、英国、瑞士等地的登山者前来攀登，但均未成功，迄今为止格聂仍然是座处女峰，这也为圣山平添了一份圣洁和神秘。想想明天就要去这纯净之地，梦里也在期盼。

第二天早餐后，小伟邀大家去村后“一棵树”那里打卡。望着满坡满岭的鲜花草场，我与一些人一样审美疲劳不愿动了，哪怕小伟到了山上后喊了几次，即便也只是几百米的路程，大家还是心心念念前方被雾笼罩的那座山而不愿前往。这几天，就是花痴也把花看腻了，特别是昨天在格木至格聂的第一个垭口4800米的劳者龙巴垭口时，横亘在蓝天之下的花的山和花的海真的让人有种“五岳归来不看山”的感觉。几天的奔波，大家就是奔着眼前这座格聂神山而来的，每个人早己蓄势待发，虎视眈眈，只待一声号令，就要冲上山去，哪还愿意再看其它的。

一小时后，小伟又来电话，说真的非常漂亮，还是希望我们过去。盛情难却，我叫上了坐等的其他人，最后，也仅有苗路湾、阳光曦泰响应了我。到了山脚下，苗路湾认为“花没有什么看的，都看饱了。” 便再一次不愿上山，宁愿在山下等，我与阳光羲泰则从不同方向爬上山岗。

十几分钟爬到“一棵树”旁边，只见与小伟他们一起上来的还有几个人围着“一棵树”不停摄像，小伟他们也在另一边山际忘乎所以地戏玩。我惊诧她们怎么来了那么久了还围在这个地方，却全然不知道自己也中歪了。我围着这棵树，照一山脊的花海，照树前远方朦胧的高山草甸，照怡静美丽的藏族村庄，照冰封雪霜的草场，照着照着，一路后退一路取景，居然不知不觉走到了很高的地方，远远地把小伟他们甩在了山脚边。

确实有别样的意境之美，我赶紧给苗路湾电话与他分享，要他上来，可激动的言语并没有打动他平静的心。我无所适从，在花海里跑了一小圈，呼吸上气不接下气，又在花海里翻滚了几下，滚得一身芳香。然后，就静静地半躺着坐在花丛中，看格聂神山飘来飘去的雾，看起起伏伏草甸中恬静的异域风情，看山下吃草的马儿何时走进我的身旁……突然，一位红衣白裙的姑娘在我眼前飘过，原来，是一群从“一棵树”的另一侧爬上山来的游客，她们并不知道有“一棵树”的风景，所以，没有朝那个方向走去，反倒是如我一样，直接向繁花最密的山坡上奔来。

她们沉迷于景色，并没有注意和看到我，只肆意地挥洒青春的靓丽，直到我直了下身子才引起她们的注意。姑娘腼腆了，而我也一本正经地一身轻松满足。花花世界，美不胜收，于我和她们而言，看到彼此在花海里，何尚不是一种美的享受！

中午时刻我们准备上格聂神山，这时，天空越来越通透了，只有主峰上还罩着些许薄雾，并且渐渐露出全貌。小伟的安排无疑是正确的，要是早上爬上山去，也许只能在云雾中穿梭，看不到什么景，更不可能看到神山主峰的真颜。

我们都愿意骑马上山，想体验高原草原骑马踏花那种情怀。马是由村里统一安排接送客人的，并不允许哪一家哪一户单干，牵马的人一个人管三匹马。我并没有找到昨夜那位答应我、愿意送我上山的少年，可能这个时候他一定在山中的某处，跑上跑下赶着或牵着他的马。

从桥上跨过河流，马儿开始就沿着一个大缓坡徐徐而上。花草为伴，马儿一溜烟的呈一条线一步一步挪动，人在上面一起一伏跟着马的节奏愰动。我们如同一队马帮，驮着商品穿过草原将去远方。此情此景，人群开始燥动，争着或喊着要拍照，可此时的马儿中规中矩，就是不肯脱离队伍，整齐一串地走在马道上，使人不能站出队伍为友友们拍照，只能从前和后行走的瞬间中抢拍人的一些侧影。

一条山谷，水从四周高地流淌而来时并没有明显的溪沟，只是到了最低的沟谷时才冲涮成河，大石头和沙石滚落在一起，铺满了河床，水不深，刚冒过脚踝，不是骑马，就得脱鞋过河。

河岸四周的坡度较为陡峭，路相对窄而陡，乱石较多，路上还有些小树，马匹为了避险，总是挨着树木擦身而过，树枝偶尔还会括擦人的脸。没有骑马经验，担心乱动会摔下马来，人人紧张地呆在马上小心翼翼。

来去小河的这段石头路，有些滑，马夫早在前面招呼去了，他也想把一匹匹马牵过这处险境，无奈路窄坡陡，顾前失后，只能帮助到最前面的人，根本管不了后面的人。马儿来到河边时，平行散开，各自渡河，马夫这时更加措手无策了，只好捡近前的马，照顾到一个是一个，见子打子。我兴奋地一路高歌一路乘隙拍照，突然马儿拥挤在一堆乱石小道上，我的马一滑，马蹄失足，把我往前一掀，身体重心就倒向外坎。因为双脚紧紧夹着马的肚皮，马儿也顺势与我侧翻几乎躺到在地上。然后，马毕竟是力量巨大，它就地一挣扎，猛然站起，我来不及调整身体，重重地摔在乱石上，神山保佑，我摔得虽然屁股青痛，却并没有什么大碍。

越过河流后，一路便是美景，先是一片湿地草场，马儿不是噶水就是吃草，偶尔还会爬上斜坡上。这时，队伍全散开了，除了极个别特意要求马夫跟着照顾外，其他的人，人人都成了地道的骑手，任由马儿向开满鲜花的山上奔去……

格聂神山主峰处，无数个山岗簇拥堆集形成一座巨大的山峰，下马的地方是主峰前的一处山梁，山梁正前方，坡下群山逶迤，草坝子纵横。山梁之后是处如大广场的草场，山花烂漫。草场之后，越过后面的一处山岗，格聂主峰白雪皑皑在蓝天之下，顶天立地，雄伟屹立。

并不是人人都能看到主峰全貌，我们是有幸的，艳阳之下，蓝天白云，神山的主峰一览无余地呈现在我们面前。未到神山前，群情激动，看到神山后，神山的安然仿佛扶平了众人的心，每个人都平静得毫无波澜，更没有到其他地方冲动时的那种欢呼雀跃，大家安祥地走在花丛中，或坐在山垄上，尤如来到温柔乡一样安然地面对神山的壮丽，让神山静静地溶入自己，轻轻地吹拂心房，自在坦然地感受神韵，感恩沐浴……

沿着神山左边方向，是我们己定的穿越路线，一个椭圆形的大坡，十几个人从花丛中穿行时，渺小如蚂蚁。远方从神山下延的山坡斜斜地、长长地拖到山下的山岗草原上，威武雄壮，辽阔壮美，美得让人窒息。身心再一次凝固，大家居然连平日最爱的吆喝也没有一声，只傻傻地望着美景不哭不闹、不笑不叫……

下到半山腰，无垠的草原山岗上突然发现了一处海子，我们以为是“格聂之眼”，加快了速度就朝那里奔去，全然忽视了满坡满岭的花海和美景。

海子，就是内地的湖泊，面积不大，恰似人的一只眼睛。走到近前后才发觉，旁边还有一汪小湖，有人叫她为“姊妹湖”，然而从形象上看，大湖圆如日，小湖弯如月，有人又称之为“日月湖”。其实，真正的“格聂之眼”是在泠古寺那边，也是一个圆形的小海子，海子里的水草一圈一圈地长在水中，从空中俯瞰，像极人的瞳孔，因此，人们称之为“格聂之眼”。

日月湖中倒影着山峦，穿着五颜六色衣服的人们走在湖边，在雪山、草甸映衬下美妙得让人情不自禁。人们疯狂了，反过来倒过去地不停在湖边徜徉，不断行走不断抓拍。湖边，用石头垒起有一座小塔，据说，绕塔三圈便可保平安。驻足了很久以后，我们才收起行装，踏花从格聂神山山脚向新冷古寺方向走去。

据《中国国家地理》介绍，格聂山是四川继贡嘎雪山、四姑娘山后的第三高峰和三大神山之一，海拔6204米，位于甘孜州理塘县西南部，距县城110公里，也是康巴南部的第一高峰，属我国藏传佛教24座神山中的第13座女神，也是胜乐金刚的八大金刚妙语圣地之一，整个神山一草一木，一石一水都有无尽的神秘传说。

如今人们所说的游玩格聂，已经不再是单指一座山，而是指理塘县西部和巴塘县东部共同所有的广大山区。这片山区中，5000米以上的高峰多达数十座，群峰顶部终年积雪，山脊呈刃状，裸岩峥嵘，多悬崖峭壁。这里，到处都能看到洁白的雪山、荒凉的石头山、碧蓝的高山海子、一望无际的高山草甸和大片的森林，堪称人间净土，被人誉为“川西最后的秘境”。

走玩格聂，最好的路线就是格聂南线，这条线，从理塘县出发，沿着格聂神山的南侧穿行，终点是巴塘县，全程230多公里，行程1一2天，分正穿和反穿两种。这条线路景色极美，却是一条高危自驾线路，不仅对车辆、驾驶技术有要求，而且对所有参与者的心理和身体素质都有严格的要求。

目前，格聂南线上已开发了几条徒步线路，虽然有的是商业线路，但是许多地方仍然人迹罕至，几乎算是野线，极具挑战性。我们头一天从格木过来，就遇上一拔以年轻人为主的队伍，他们从荒野的山中穿来，走到公路时，一个个疲惫不堪尤如逃荒的人，虽然有点虐，但从坚毅的眼神中能感受到他们的内心强大和满足。在去冷古寺的路上也遇上两批人，其中一位女孩半重装地独自从主峰方向下来，并朝我们的队伍靠拢，看到落在后面的我不像是她的队友，她问我：“我们的人去哪里了？” 本来，我也感觉她不像是我们的人，见她一问，就知道她跟错队伍了，赶紧对她道：“前面是我的队友，没有其他人。与我逆向过去约一公里，便是神山主峰前，人流很多，从那里可以骑马下山。你们的人既然是从主峰那边穿越过来，应该是从主峰正前方下山才对。” 姑娘十分感谢，道别后就向她的队伍追去。另一路是十几人的队伍，三三两两边走边玩，有的还带着小孩，正是从新冷古寺方向而来，这一路景色奇美，基本是平行穿行，只要走得起路，防着点高反，便可全程穿越，应该是难度系数最小的徒步线。

去新冷古寺的路是从格聂神山主峰侧面的山脚穿行，先是草原，然后是一片森林，过去应该是经常走过马帮，路非常宽敞，有的还铺有石块，但大部分是就山势踏成的泥土路。神山主峰的侧面有冰川和积雪，加上前几日有暴雨，山上有流水，水从悬岩上流下来形成如粗壮绳子一样的一束白色瀑布挂在我们眼前，因为离得远，并没有感觉到瀑布的声响。一些冰川卧在顶峰下的山槽里，肉眼可见，如柱状一样，内蕊碧绿。

休闲的路上，有人聊起了冷古寺，说冷古寺是藏传佛教黄教的发源地，在藏区地位非常高，有“要去拉萨朝拜，必先朝拜冷谷寺”的说法。冷古寺镇寺之宝有三件，分别是格聂之心、反转海螺、母鹿角。据说还有一宝，是格萨尔王时期的头盔，不知什么原因，现在很少有人提及。

冷谷寺分新冷谷寺和老冷谷寺，老冷谷寺在新冷古寺的山谷后方，已经凋敝，僧人们大都转移到新冷谷寺去了，只留下三两个喇嘛看守着这座具有850多年历史的寺庙，寺庙两侧雪山壁立，宛若遗世秘境，车辆不达，只能徒步，气势远远超过新冷谷寺。想想即将到达传说中的冷古寺，欢快之中，人们的脚步加快了起来。却不料，遇上一股水流，溢漫了整条河沟，见四处无法越过，只好全体脱鞋探索过河。

河水十分冰冷，估计是融化的雪水和冰川水，非常刺骨，一处水深而急，宽约2米左右，不好通过，我便先跨过河，然后担起了接应的任务，负责拉上所有的人过那段比较险急的湍流。队伍走过穿鞋时，星星草不断地用干纸让我擦干有些冻红的脚帮，走了十多分钟，脚才微热起来。

再过一段较小的河沟时，我怕冷着感冒便不敢再下水了，就寻着一处跳岩模样的地方准备跳石而过。梅子和另一位驴友跟了上来，我教梅子怎么过，她三步就到了岸。另一位驴友不敢过，我一边讲一边示范着就过了河，以为她会走了，便拨开荆棘往前面开路。不料，刚走不远，身后“扑通”一声，那驴友却掉入水中。赶紧把她拉上岸后，大家就叫喊着催她快换鞋换衣服，她自己多备了一双鞋，友爱的队伍里，有人又给她送上了保暖的冲锋衣，她拿着就转身准备到一棵树后去换，我交代着跟了过去，一旁的心语大声提示：“别人去换衣服啦！”这才提醒了我。情急之下，我确实忘了男女有别，一时被几位女驴友添盐加醋当着笑料，惹不起她们，我只能嘿嘿地对着她们笑。

越过一处茂密森林的山岗，身后沟谷里的湍流轰鸣还在耳畔，而前方树林里的鸟儿动听的悠扬如唤我一般向我招手，仿佛一边一处世界。山岗离格聂神山的后山是这段路中最近的，神山上清晰的岩沙、冰川让我目不暇接……瞻仰神山后，透过森林树木稀疏的树枝，山下金黄的建筑若隐若现，我加快步伐，穿过树林奔向目标，满身透着金色辉煌的新冷古寺便温柔地迎接了我的到来……

新冷古寺在格聂山脚两山夹山的谷前，居高临下，四周雪山、草原、峰丛、森林、河谷为伴，万山之中唯她气势若虹，充满灵气。

金色的新冷古寺屋顶后方是格聂神山雪峰，每当夕阳乏红，峰顶便呈现日照金山的景象，我双手合一，深深向眼前的万物一恭，心中有感：“这才是神仙居住的地方！”

（海纳百川2024年8月3日）